五月初十,午后。
河南道经略安抚使张纯孝冒雨抵达蔡州。
“大人有事,相招即可,怎冒雨亲至了”
府衙二堂内,知府左国恩和同知陈景彦相陪。
张纯孝不自在的掏出一份公文,道:“二位先看看这个吧.”
片刻后,堂内传出了激烈争执。
“大人!这.万万不得行!”方才还在阿谀上官的左国恩,几乎是在怒吼。
“大人,我与左大人实难从命!”就连老好人陈景彦,也坚决抗争道。
“哎,这是朝廷之命,你们与我发火有甚用.”
张纯孝弱弱的辩解道。
“我等便是敲骨吸髓也难以凑齐!须少些”
“陈大人若想讨价还价便去东京城找朝堂诸公,本官又做不得主”
“那就是没得谈喽?”
“那你们说,最多能拿出多少”
“麦四万石吧,已比去年多了三千石。”
“不行!至少六万石.”
当日,府衙二堂的争论声直到深夜方息。
第二天,五月十一。
左国恩、陈景彦招高层官员议事。
当前者宣读了昨日张纯孝带来朝廷公文后,堂内登时炸了锅
公文是关于今年税赋的,要求蔡州今年夏秋完成五万二千石麦米、绢九千匹的正税,另加‘剿贼钱’杂税六万贯
要知,去年正税是麦米三万七千石,绢四千匹,杂税三万五千贯。
这一下,直接翻倍了。
眼见下方吵嚷不断,左国恩肃声道:“这已是本府与陈同知再三讨价还价得来的结果,诸位莫再吵嚷了,商量一下这税怎分摊吧。”
这才是重点啊。
既然加征税赋已成定局,接下来就该关心税赋落到谁头上了。
仅靠搜刮百姓,未必能完税,还容易激起民变。
各级官吏人人都可称作地主,他们多少也要表示表示。
一时间,怨声载道。
这般政事会议,陈初一个军头本没资格参加,但他一来对蔡州政局影响颇大,二来他身后的四海商行又是蔡州地面上最大的地主。
若此事他不同意,加征税赋一事根本没办法施行。
府衙内吵吵闹闹一天,加征的税赋大部分再次不出所料的转移到了普通百姓的头上。
陈初始终未发一言。
左国恩见状,给陈景彦使了眼色,想让后者问问陈都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陈景彦出自桐山,经历过百姓爱戴的场面,此事让他心里有些不自在,随即转去了堂外,把这个任务甩给了蔡源。
老狐狸蔡源自然看出陈景彦不愿出面的推脱之意,但加征税赋,关系到四海商行在朗山的大片田地,这事他得管啊。
直至傍晚时,没订下个鼻眼的会议结束,陈初最后走出大堂,却见蔡源打伞站在院内,好像是在等自己。
陈初上前一礼,蔡源却前移一步,把油纸伞拢在陈初头上,“恁多虚礼作甚,别淋湿了。”
这般小细节让陈初心里一暖。
陈初比蔡源高了半头,两人走向官衙外时,蔡源需高举右手为两人撑伞。
陈初从蔡源手里接了伞,好让老爷子舒服点,这才道:“伯父,寻我有事么?”
听闻‘伯父’二字,蔡源微不可察的翘了翘嘴角这小子虽以前也喊过‘伯父’,但能不喊就不喊,大多数时候还是喊他官职。
“加征税赋一事,你怎想的?”蔡源愈加有底气了。
他知道,陈景彦不愿亲自相问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陈初未必会同意把税赋转移到百姓头上,但这么一来,各级官员背后的家族就要出更多血了。
这会得罪全体官员,陈景彦觉着不能这么办,却又担心陈初不鸟他,才请了蔡源出面。
“伯父怎想的?”
陈初反问的同时,两人已走出府衙大门,却见对面停了一辆马车,又做了男子打扮的蔡婳穿着一袭士子襕衫,俏生生拄伞立于车旁。
陈初和蔡源有些意外,谈话就此打住。
蔡婳也没想到会遇见爹爹,却毫无畏怯,嘻嘻一笑后径直上前招呼道:“爹爹。”
蔡源从鼻孔中哼出一个‘嗯’字,算做回应。
“你们有约?”蔡源斜了陈初一眼。
“呃回伯父,我与婳儿约好商谈一些事情。”陈初随口诌道。
他都不知道蔡婳在这儿。
蔡源却点点头,说了一句“那你们议事去吧”,随后走进了大雨中。
“伯父,伞。”陈初喊了一声。
蔡源回头,却摆摆手,“雨势愈发大了,你们带两把伞好些,我两步便到家了”仍站在雨中的蔡源望了女儿一眼,又道:“明日,你和元章去家里吃饭,你娘想你了。”
说罢,再不回头,冒着大雨往家跑去。
陈初若有所感,侧头看去,见蔡婳望着雨幕中爹爹的背影,竟红了眼睛,口中却道:“这老头,跑起来还挺溜.”
“.”
“对了,爹爹方才喊你元章?你的表字?”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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