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
辰时起床,整理行装。
午时初,同回蔡州的人员在城南五里刘家寺水驿集合。
比起来时,去时的队伍庞大了数倍。
除了六十多口赵氏族人,还多了二百余户的匠户。
即便采取了分批出城的方式,当这么多人聚在水驿渡口时,还是引起了众多路人的围观。
这也是陈景安让陈初尽快离京的原因之一。
一下带走恁多人,终归容易招惹不必要的关注。
和安静上船的赵家人不同,没有领头人、缺乏组织的匠户登船时一阵混乱。
有和家人走散了呼儿唤女的,有被人不小心挤下河的。
看的陈初头疼不已。
午时末,在一片吵嚷中,终于登船完毕。
胡掌柜昨日备好的四艘六百料大船满载乘客,鼓帆南向
巍峨东京,渐行渐远。
挤满船头的匠户,兴奋议论渐熄,转而响起了三两声低低啜泣。
困在东京城的日子辛苦,可对于下一站蔡州,他们同样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那秦永泰家的二郎秦盛武,短短几日便和毛蛋混熟,这些天秦二郎没少转述毛蛋口中的鹭留圩、桐山、蔡州。
秦二郎说,鹭留圩是个人人能吃饱穿暖、有书读的地方。
桐山是方圆几百里内最繁华的县城,便是比起东京,也只差那么一丢丢当然了,这话纯他娘的吹牛逼。
桐山再繁华也没办法和东京城相比,毛蛋这般说,只不过为了年轻人的争强好胜。
经过秦二郎添油加醋的再加工,本就将信将疑的匠户们更不信了
一个县城也敢和东京比?
再说了,天下哪有人人能吃饱穿暖有书读的好去处啊.那鹭留圩难不成是世外桃源么?
忐忑、期盼并存的纠结心理中,大船驶远,东京城渐不可见。
夜,戌时。
饭后,大伙大多步出船舱在甲板上溜达透气,只有谭氏母女躲在舱房中闭门不出。
陈瑾瑜蜷在一张椅子里,双臂抱膝,隔窗眺望沿岸渐次后退的苍茫大地和夜色中的星点渔火,嘴角噙笑,恬静淡雅。
昨今两日,是她自年前和陈初在官舍后花园私会后,最为放松的两天。
原因无他,只因昨日凌晨送别时,两人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近几个月来,她和陈初之间私下鸿雁传书,也曾夜游东京,但两人一直处于互相试探的暧昧阶段。
陈瑾瑜虽有隐晦暗示,却未曾真正吐露过心声,陈初更没说过什么确切承诺。
如今好了,终于赶在返回家乡前
想起昨日一幕,陈瑾瑜脸上一阵滚烫,下意识用被河风吹凉的双手捧了脸颊,好使脸蛋降温。
叔叔如今亲了我,总不能再装糊涂了吧。
往后怎样保全家里脸面退婚、怎样说服爹娘,都需叔叔去操心咯,反正我是不管啦,嘿嘿。
一身轻松的陈瑾瑜缩在椅子里唧唧笑了一声,像只偷油成功的小老鼠。
昨天凌晨,陈瑾瑜事后在陈初面前哭了一鼻子,但若说她完全没心理准备却是假的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做出咬衣绳结的暧昧举动。
她只是化主动为被动而已。
谁让叔叔占了便宜后又不肯主动帮我,非要阿瑜主动开口才肯帮忙.陈瑾瑜这样为自己开脱。
其实,前几日她用藏尾诗约陈初半夜相见,就是为了让后者想办法,离开东京后怎样才能不回颍川老家。
就像现在,虽然陈瑾瑜没说出来,但陈初已经临时改变了路线,再次乘船回返回乡又不顺路啦。
‘笃笃笃~’
正思索间,舱门被敲响,谭氏从里舱走了出来,“谁?”
“嫂夫人,是我.”
谭氏闻声,第一反应先回头看向了女儿,做贼心虚的陈瑾瑜心里一紧,随后想起,娘亲当时又没看见,好端端的瞪我作甚呀
“坐好!没听见有人么!”
谭氏低低呵斥一声,比往常慢了半拍的陈瑾瑜这才反应过来娘亲是在说自己的坐姿,连忙从椅子上滑下来,整理微皱衣裳。
谭氏这才对张嫲嫲点点头,后者上前打开舱门。
“叔叔这么晚前来,是有事么?”谭氏虽客气,可言下之意却有点‘这么晚你还来,不觉唐突么?’的意思在。
的确,她心里有气。
当初,说好的是陈初进京时顺路把她们母女送回来家。
可没想,后来稀里糊涂被他拐到了东京。
来就来吧,照计划回返时把她们送回颍川也算结果呢,眼下又要原路返回蔡州了。
更可气的是,本来说好一起回乡的二弟陈景安,竟也决定先跟陈初回趟蔡州,至于何时返乡,也没个准话。
若不是因去年亲眼见过劫匪、受过惊吓,谭氏差点决定自己带着女儿上路。
耗时一月后,谭氏有些迟来的明悟感情绕了这么一大圈,就为了给叔叔和阿瑜创造相处的时间?
我是个工具人啊!
原本她以为,此事只是女儿这边剃头挑子一头热,现下看来,夫君这位小兄弟,只怕也心思不纯啊!
我家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叔叔你都是大人了,怎也这般胡闹!
谭氏幽怨的看了陈初一眼,陈小哥浑身发毛,连忙道:“嫂夫人(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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