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贺止休已经不记得对方说的是什么了,但无非还是哄小孩那套,或睡着了,或去了另一个世界;亦或者浪漫一点,变成了星星。
然后让他别太伤心,往后要把他哥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他们以为我没反应,是因为我被吓到了,而且还吓得不清,所以后面我不去参加葬礼,他们也没有勉强,我非常顺利地躲在家里,直到现在才来,”
贺止休屈指轻轻拨弄了下百合滑板,水滴瞬间洇湿了指腹。
“但其实我并没有觉得很害怕,我不想去也不是无法面对分别,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是因为我发现我还是很羡慕贺琛。”
“我小时候羡慕他能获得我妈所有的倾注,是所有人的聚焦点,而我存在本身就代表了我妈对他的爱;后来羡慕他命不久矣,可以早早合理地离开这个世界,直到他真的离世的时候,我对他的羡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贺止休抹去指尖的湿意,抬眼对上墓碑上的照片
“医生掀开被单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要是躺在这里的是我,那就好了。”
如果说贺止休出生的伊始是因为贺琛,那么贺琛的离世,无异于也带走了贺止休灵魂深处,那股对生活与未来充满憧憬与希望的部分。
如同贺母自此失去了精神支柱,一夜苍老般,贺止休的生命继被宣告分化成aha后,第二次彻底失去了意义。
他没有爱,也不知道未来该通向何方;
他的生命踏着另一个人的生命而诞生,而现代诞生之初所该承担的责任与意义彻底破灭,贺止休感觉到了彻头彻尾的虚无。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也遍寻不到人生的意义。
更没有人告诉他,活着或许也可以没有意义,因为生命本身就是自由生长。
“其实我原本的成绩还可以,但贺琛走了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对什么东西都没兴趣了。上课无法集中精神,明明早该会的知识点愣是一次次写错题;考试也一下子从年级前三掉到了尾巴。幸好当时没人管我,不然指不定要被怎么男女混打了。”贺止休自我打趣道。
路炀却隐隐觉察到了什么,没搭腔他的苦中作乐,反问“你们老师没找过么”
那自然是找过的。
但被贺琛的离世打击最重的,无疑是贺母,再加上本就常年积郁,几乎葬礼结束,她便彻底一蹶不振,为了避免再度触景生情,踏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
回来次数屈指可数,贺止休几乎都忘记了上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贺父倒是能联络上,但也仅仅能联络上罢了。
在学生面前老师
能做的属实有限,数次的尝试过后,当时的班主任彻底无力可施,只得从贺止休身上下功夫。
然而那时的贺止休并非突然的状态下降,而是长期压抑后,骤然爆发遗留下的心理残骸。
他整个人从精神到认知都坠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挣扎,他遍寻不到自己应该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贺琛的死亡与贺母失魂落魄的逃离,彻底抽走了他从出生起便被灌输而入的,伊始的“意义”。
茫然之中,他内心深处早早深埋下的“一切破灭归结于我”的种子彻底生根发芽,在无人所知的情况下,以贺止休的灵魂为养料,悄然生长成一颗参天巨树。
他消极地放任自己朝下坠落,对万事漠不关心,对一切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