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之湛双手接过那奏折,仔细读完,面容上平静道“奏章极好,文势遒劲,道理昭彰,明日公之于众,必定天下皆惊。只与我平日文风不大符,我再细斟加上几句。既是如此光耀门楣的大义之事,我自然要郑重以待。只是,此事关重大,请问叔父,已禀过祖父了吗”
庄仁绍道“这便是你祖父的意思。他原本以为你已屈服,大怒。是我反复劝说,你平日不是这般趋势避害之人,又谦逊谨慎,一直识大体,岂会不知庄家之立家之本只怕是含垢忍辱,以图来日。如今果然看你是个好孩子,不枉我当时力排众议,将你接回族中,又为你请了名师,教你道德文章,果然一朝成名天下知,忠义之臣,来日青史留名,也不枉这一番到世间。”
庄之湛正色道“既是长辈之命,又是大义当前,岂有不遵之礼,侄儿不敢惜此身,更不敢眷恋家人,只求庄家善待姨娘。时间已不多,请容我沐浴更素服,熏香静心,手书奏折。”
庄仁绍看他面容平静雍容,风度秀美,谈吐清晰一如从前一般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倒有些欣赏“去罢。之融、之蕴陪你,既是有关大节,不可有失,命他们替你沐浴,亦是应当。”
庄之湛点头,恭敬行礼“请叔父自便,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人。”便姿态从容起身,两个堂兄果然带着高大健仆跟着他走到了内院中,看他从容挑选一身素袍,命人烧热水,又将净室打扫干净,点上熏香,果然一副从容赴死之态,两个族兄便带着奴仆们守在门口,等他沐浴更衣。
庄仁绍在书房拿了本书看着,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变色起身出门问道“什么情况”
庄之融匆忙带着人道“庄之湛竟在内室藏着手雷,用烛火点燃走了出来,我们惧怕他手上,一时不妨让他从炸毁的院墙里逃出去了”
庄仁绍面上扭曲“贱婢之子,果然不肯就死,围墙外围着的人呢追”
庄之融道“院墙忽然倒塌,外边守着的人一时躲避,被他趁乱跑了出去,但他应该也受了伤,跑不远之蕴带着人追上去了,就只怕这么大的声音,这边会引来五城兵马司巡逻的兵丁。”
庄仁绍咬牙切齿“先追这边派个老成管家,就说是不慎点燃了鞭炮,厚厚给钱,先打发官兵了再说。”
他带着人气势汹汹往那院墙外缺口追出去,早有人牵了马过来给他,他翻身上马,所幸庄之湛好清静,这寓所近着春明湖后山,他们一行人追出去,并无惊动什么人。
果然不多时便抓住了自己手臂已被炸伤的庄之湛,他被奴仆按住堵上了嘴,一身素服,手臂上流着血,满身狼狈,庄仁绍过来在灯笼下看了一眼,冷笑一声“给脸不要脸,既如此,也只能自焚了。”
庄之湛面如金纸,闭目不语,作声不得,庄仁绍道“带回去”
却忽然听到前面一声喝问“什么人”
庄仁绍一怔,连忙看过去,却见前边河畔小道上走来
一辆青布马车,看着倒无特别华丽,也无徽印,但马车旁侍从甚众,看着都带着刀,连忙使了眼色,庄之融扯了披风盖在庄之湛头脸上,庄仁绍已向前去,对着马车作揖笑道“只是捉一逃奴,无事了。”
那马车却停了下来,书童上前将车帘掀了起来,一个青年公子在里头看出来,双眸明亮,一身粉袍穿在身上,灼灼如春桃,腰悬美玉,通身风流富贵,却正是刚刚回京的许莼。
许莼打量了他们一行人一眼,看他们人甚多,问他“适才似乎听到火雷爆炸之声,可是你们弄出的动静京中不许私藏火器,京兆尹是要问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