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总有这么多规诫女子的书籍,他们制定着所谓的规矩,要求姑娘们必须本本分分、必须贤良淑德。”
“她们必须以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夫君为天。”
“季老师,这世上为什么没有一本书,教导男人该如何敬爱自己的妻子”
听到那些话时,步瞻正躲在那一排排书架之后。
他还记得那天的阳光极为耀眼灿烂。
可即便如此,日光能透过窗牖,却透不过层层书架的遮掩,落在姜泠身侧的那一排排书籍之上。
如今,雨雪倾盆,乌云密布。黑黢黢的夜空里,只有些许月光与宫灯掺杂着,落进这藏春宫里来。
“你与他不一样。我知他待我并非真心,我也知晓如此伺候我也不过是有利可图。但他不会像你这般残忍冷血,不会像你这般冷漠无情。”
“步瞻,他不会像你一般利用我,掌控我,抛弃我。”
男人的面色晃了一晃。
即便是单纯的利用,即便在步府那时他的心中根本没有她。
可姜泠依旧摆脱不了被利用、被掌控、被禁锢的命运。
他根本不爱她。
却要强硬地掌控着她的每一寸情感,他要她的每一分笑与泪,都要与他自己有关。
这是他的冷漠残忍,更是他一贯拥有的掌控欲和征服欲。
“姜泠,你莫说了。”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与冷寂的夜风交织着,将二人的身形包裹。
他似乎有些躲避,不愿回忆曾经对她的伤害,将脸偏至一边。
不知是不是冷风吹的,步瞻嘴唇有些发白。
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乌黑的鸦睫下,情绪亦是剧烈流动。
姜泠也侧首,凝望向他的眉眼,忍不住笑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
“步瞻,你都能做得,我又有何说不得”
男人并未径直答她。
“为了一己私欲,你将我娶回步府。作为你的结发妻子,新婚当天我几乎是徒步走到相府。你说你讨厌红色,不喜欢喜服那般殷红的颜色,好,我可以自认倒霉。那么后来呢你不喜欢我,为何又要招惹我,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亲密为何又在与我亲密之后,将我狠狠抛弃”
“你拿我的家人威胁我,你拿我的孩子逼迫我。我是你饲养在牢笼里只为讨得你片刻欢心的雀儿,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可我已经成这样了,我已经被你囚禁了三年,你已经有了后宫那么多妃嫔。步瞻,你为何还不愿放过我我避着
你、躲着你,我逃你逃得远远的。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她像是一朵疲惫的、将要枯萎的花,被冷风吹打着,孱弱的身形晃了一晃。
“即便如此,我为何还是摆脱不了你。步幸知,你可知我有多难过,你可知我有多痛苦”
女子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之处亦是起伏不平。看得男人怔了怔,他很想开口,很想去安抚她的情绪。却又不知应当说些什么,只能轻轻低垂下如小扇一般的浓睫。
下一刻,他听见姜泠道
“我宁愿你能像七年前那样,将我打入冷宫,此生不再相见。”
步瞻身形一顿。
紧接着,他的面上浮现出片刻的错愕与慌张。
姜泠站在一片月色里,目光清澈地颤动。
“所以你将那个阉人带回藏春宫,是在报复朕么”
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皱着眉凝望着比自己低了不止一个头的女人。夜潮汹涌着,将她的身形衬得愈发单薄,步瞻努力抑制着语调的起伏,问她
“姜泠,你是想要报复我么”
“报复,”闻言,她嘴角无力地勾了勾,忍不住自嘲道,“您贵为天子,我又怎敢报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