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瞻一双乌眸沉沉。
他与仰青虽然一双眼长得相似,但顺着夜色望去,二人身上的气度却大相径庭。前者即便没有那一身龙袍,步瞻仍是身姿笔挺,面上俨然是上位者的清冷与矜贵。后者身形佝偻着,因为过度畏惧,整个身子止不住地瑟缩。
他们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即便是眉眼极相似,可外人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女子的脚踝极细,月色轻幽幽坠落,愈发衬得她脚腕凝白赛雪。步瞻微垂下眼帘,看着姜泠走到自己身前。冷风送来她身上轻柔的香气,女郎轻抬起下巴。
“什么为何”
她毫不避讳地望向他的眼睛。
疑惑,不解,还有愠怒。
姜泠如愿以偿地,在他眼底看见那一份愠意。
不等身前的男人开口,她转过头,淡声吩咐道
“你们都先下去。”
绿芜与仰青交换了个眼神,见皇帝并没有拦着,赶忙胆战心惊地退出寝殿。
一时间,偌大的内寝就剩下她与步瞻二人。
周遭更安静了。
夜色寥落,将簌簌的雪影吹入人的瞳眸中。
男人似乎忍耐许久,太阳穴突突跳着。他睁眼闭眼都是方才那一暧昧无比的画面,还有身前姜泠,那冰冷淡漠的神色。
“他与朕”
步瞻忽然不愿往下去说了。
那内侍与他怎么与他长得像吗
他是一国之主,是这大魏的君王,而那人,甚至只是一个低贱的阉人。他怎可自降身份与一个阉人争风吃醋与一个内侍相比较,着实是一件极令人不齿之事。
男人像是有些生气,在月光的照耀下,面上泛起一片青白。
他的手指紧握着,指甲触到那伤口,似乎又挑破了些愈合的皮。隐约之间,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自伤口处渗出,他却并未感觉到手掌间的疼痛。
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堵得发疼。
“他与皇上怎么”
姜泠看着他,说出了他未说出的话,“他与皇上长得很像,对么”
“不光是眉眼,还有那身量,都与您极像。”简直像是皇上您的孪生兄弟,不是么
她在侮辱他。
将一个阉人,与之相比。
步瞻眼睫微动,却未愠怒,而是自心底里生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听着姜泠的话,他忽然回想起殷氏。正是恍惚之间,男人忽然又听到一声笑。
“步瞻。”
姜泠道。
“其实你与他一点儿也不像。”
“只是我不懂,为何这世间,只允许男子朝三暮四,而勒令女人必须恪守妇道,必须从一而终。”
她并非抨击所谓的“妇道”,也并非想要去寻找方圆规矩之外片刻的欢愉。
她只是不明白。
为何
这世间有那么多的不公。
只一瞬间,步瞻脑海里忽然回响起先前在江南听到的、她所说的话。
“季老师,这书店的客人明明大多都是男子,可为何这些书架上都摆满了女德女戒之书明明大多女孩子都不会读书识字,她们甚至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