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他想了想,企图从记忆里搜寻出她同样也喜欢吃鱼的痕迹。
可他想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竟从来都不知晓她喜欢什么。
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甜的还是咸的,有没有什么忌口。
就连那年她过生辰,自己也是随意向小厨房吩咐了声,多做些皇后爱吃的菜品。
马车缓缓,行至一处,谈钊在车外轻声“主上,琳琅居到了。”
是过,还是停。
车内之人未言,喧嚣的街道里,唯有此一处静默。那年一场大火,也让谈钊看出了姜皇后在主上心中的分量。但他什么都不说,只将那份情愫压抑在心底,不让任何外人察觉。
谈钊等了许久。
那马车夫也瞧着谈大人的眼色,不敢再驭马。
终于,就在所有人都要放弃的时候,天上忽然落了小雨。雨珠子一颗颗连成线,整条青衣巷再度弥漫上一层朦胧的雾,步瞻的声音亦在这一层雨雾中朦胧地响起。
他说,停车,下马。
谈钊赶忙递上一柄骨伞。
薛才瑾抱着鱼篓,再度于琳琅居外撞上那一辆马车。
马车的主人撑开一柄骨伞,自车厢内施施然走了下来。他一身雪衣,站在一袭淅淅沥沥的雨帘里,有风轻扬,拂起他宽大的袖摆。
他侧脸昳丽,气度矜贵,鹤立在朦胧的水雾里,犹如仙人。
薛才瑾很想上前,说琳琅居今日不开门。
但转念一想,对方今日差点儿将自己替姜姑娘钓的鱼抢走,他不免生了些报复心理,抱稳了怀里的鱼篓,偷偷从另一侧离去。
还好姜姑娘平日不住在琳琅居。
姜泠刚捧了两壶酒、欲往另一间门屋子里走,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她将桂花酿放下,撑着伞开门,又是住在隔壁的薛才瑾。
对方依旧抱着一箩筐的鱼,依旧一见了她就脸红。
雨水自廊檐上滴落,他未带伞,所幸雨势不大,他自己又住在隔壁。男人将鱼筐放下,害羞地摸了摸后脑勺。
“今日钓的鲈鱼,我一个人吃不完,来给姑娘送几条姜姑娘,上次我钓的鱼你可都吃完了,那鱼儿肉质可鲜美”
薛才瑾淋着雨,眨巴着一双清澈温和的眼睛,眼中满是期冀。
姜泠赶忙将手中雨伞朝对方斜了斜,遮挡住他头顶上方落下的雨。自从她来了青衣巷,薛大哥就对她百般照顾。无论她再怎么回避对方眼底的感情,他始终像是只打不死的小强、不依不饶地对她好。即便姜泠直言自己生过孩子嫁过人,薛才瑾也只是一愣,继而笑呵呵地说他不在乎。
他说,每个人都会有过去。既然她从过去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那他就应该替她高兴。
姜泠没法儿,赶又赶不走他,心底怀有愧疚,只好平日里也多帮衬帮衬他。
薛才瑾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家里面有什么针线活儿,她也会帮着他做。
如今对方又抱来一大筐的鲈鱼,姜泠轻叹了声,无可奈何道“薛大哥,您真的不必再送了,如今家中的鱼多得吃不完。我今日有客人要招待,改日再请你吃饭。”
男人又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
“好,好。”
薛才瑾下意识地再朝院子里望去,庭院内下着雨,厢房的灯微亮着,他不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是季公子吗”
姜泠点了点头。
薛才瑾面上浮现过一道失落之色。
今日季扶声来,还是与她说开办画馆的事。就在昨日,他刚在南金街低价买下了一处楼馆,二人今日便是要庆祝此事。
这些话,姜泠自然不会与薛才瑾这样一个外人说。
见对方要走,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唤了句“等等”,转身跑回房间门。待折返回来时,姜泠手里头已然多了一个小香囊。
“薛大哥,这个你收下。”
见状,薛才瑾喜不自胜“姜姑娘,这是”
姜泠道“前些日子你说家中有蚊虫,这个香囊,可作驱蚊之用,你平日挂在身上,可防蚊虫叮咬。”
香囊里传出些香气,似乎是草药,却比草药更清冽好闻。
薛才瑾嘴角咧到了耳根,连忙将其收好,道了声谢后便离开了。
姜泠将他送出庭院,转身回到屋内。
桌子上,已摆了好酒好菜。
季徵一见了她,微微扬唇。男人依旧一袭青衣,唇角边挂着温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