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静地坐下,生疏地摆出手影,玉犬出现在他身边,只有白毛金眸那只,眼神中透露出平和的情绪。它与禅院红生对视,像是将他看透,轻轻吠了一声,然后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膝盖上。
禅院红生一直看着它,然后抱住了它的脖颈。
在影子里捕捉到两只玉犬身影的瞬间,他第一次想要欢呼,想要因这为自己而来的新生命而欢呼,但以为他并未继承任何术式的父亲已经恼羞成怒地将手中的瓷杯掷了过来。
白犬叼住他的衣角强行拉着他后退一步,于是本该命中眉心的杯子砸在了眉角,禅院红生脑袋一懵,鲜血淌下的时候,黑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急速扑向了禅院扇。
手起刀落,禅院红生回过神来时,黑犬已经躺在地上断了头,脚还在抽搐。
他想吐,也莫名觉得眼眶发热,但他都忍住了。
与禅院扇对视时,禅院红生不得不紧咬牙关让自己别朝他大吼出声,他沉默着,理智要他不要露怯,情感却让他不受控制地将目光又放在那只黑犬身上。
它很可怜,主人将它带到这世上还没摸摸它的头,它便已经心甘情愿为主人赴死。
玉犬不是血肉之躯,受伤时却依然有红色液体喷出,此时地板上一片狼藉,禅院红生看着它像是陷入沼泽一般一点点沉进人的影子之中,耳边是长者们惊喜的狂欢声。
他们在为十种影法术欢呼,禅院红生心想,可他的玉犬死了。
一路忍耐,此时安静下来,他终于有时间哀悼。
但悲伤的情绪没能持续太久,黑发少年又被他吵醒,那人睁开眼睛,似乎是被气笑了,于是直起身子吐出草叶,问道“别人测出术式都高高兴兴,你抽到上上签还哭”
禅院红生将目光转向他,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先跟对方道了歉。
“我的狗死了。”他说道。
“你这不是还有一条吗,我一条都没有,不也好好的。”少年如此回应道。
禅院红生抿了抿唇,没答话。他大概明白十种影法术在禅院家乃至咒术界的稀有程度,但他不太懂眼前少年说这话时的情绪,对方并不像是在安抚他,更像是在单纯地陈述事实。
见他不像寻常孩子一样不停哭闹,少年轻哼一声,眯着眼又躺下,过了一会后问道“你现在是禅院家的绝世珍宝,不好好在东书房等表扬,跑到这来做什么。”
禅院红生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一种隐秘的羡慕与矛盾的鄙视,但孩子的心灵总是更加敏锐,在分辨出对方心底的负面情绪不是针对自己后,禅院红生也能和他正常交流。
“我不是,”禅院红生轻轻抚摸着白犬的头,他声音有些小,没来由地没底气,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之前不是的。”
“但你现在是了。”少年透过稀疏的树影望着天空。
此时银杏应该有花,但他靠着的这棵树先前似乎遭过闪电,枝干上叶子不多,看上去随时都要直接落光。
禅院红生不知道他在看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眼都是快枯死的银杏树,他答道“我很喜欢银杏,不过这树只在家主大人的院子里栽,没人让我进去,我看这里也有,所以忍不住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