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红生发起的攻击在瞬间便被镇压,但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屋里的人分为两派,一半将嫉妒的眼神投向尚且没把刀塞回鞘中的禅院扇,一半则忙着冲出房间将喜讯奔走相告,反倒冷落了事件的主角。
禅院直毘人大笑着饮酒,空气中的酒精气味立刻浓稠起来,平日里挑剔又古板的长者们连窗也来不及开,都被十种影法术再现族中一事冲昏了头脑。
直到这个消息惊动咒术界高层,长者们才逐渐冷静下来像是终于诞下男孩的封建家庭发现新生儿少只手臂一般,禅院红生刚展现出资质,不需调伏便可驱使的玉犬便死了一只。
玉犬有黑白两只,就在刚才,黑色玉犬被禅院扇一刀砍断了脖颈,此时尸体又融进了影子之中,白色玉犬仍贴在禅院红生脚边,像他本人一样安静。
没人责怪禅院红生,长者埋怨禅院扇不该把瓷杯砸向长子的头,如果不是这样,那孩子就不会下意识用尚未完全掌握的能力自保,那只本该有无限可能的黑色玉犬也不会暴起伤人。
禅院家向来以强者为尊,于是在禅院红生召唤出玉犬的那瞬间,他在本家的地位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前的一切鄙夷都被抛至脑后,有佣人带他离开家主办公的东书房,前往大厅等候。
大夫为他包扎好伤口后,他提出想回自己的房间去,却从佣人处得知了新消息家主为他安排了新的居所,他不必再遵从父亲的禁足令、在那间极其狭小的侍女卧室中生活了。
禅院红生没说话,他点了点头,沉默着垂下眸子,望着自己的脚尖出神,耳边的夸赞声都被抛到脑后。
禅院家是座噩梦下的城,自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对这地方厌恶到了极点。
前任家主幼子禅院扇与侍女私通生下一子,禅院扇受罚,侍女未获名分,地位不正的长子使他成为御三家笑柄。
禅院红生这些年的遭遇似乎是出生那日便已注定父亲悄无声息地将襁褓中的他丢入雪地,用实际行动表明态度,自己与其他族人一样将这孩子视为一生耻辱。
母亲无名无分,父亲不管不问,禅院红生过着与佣人家孩子无异的生活,吃喝不愁,却无法在人前抬头,到最后他不被允许出门,只因父亲看见他便觉得心烦。
他的童年由无尽的泪水与屈辱组成。
而此时,他因为继承了十种影法术一跃成为天之骄子,原先无视甚至讥讽他的家伙都恭敬又谄媚地凑上来奉承,禅院红生能看出他们的不情愿,因此也不回话。
他不愿理人的样子让许多人无功而返,厚脸皮的家伙毕竟还是少数,很快他身边便只剩下一位侍女。禅院红生借口回房收拾行李离开,却只是在宅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直到来到一处极静的小院。
院子中有个浑浊的池塘,周边杂草横生,显然疏于打理,吸引他目光的是一颗似乎快要枯死的银杏树。
他本以为银杏树只有家主院子中有,向来觉得可望而不可即,却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棵,仔细想想,恐怕这棵树也正是因为生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才得以留存下来。
禅院红生走近才看见树下有个人。
似乎是被脚步声扰了清净,黑发少年懒散地睁眼看他,口中的草叶与随着嘴角的疤痕微微动两下又停了,等禅院红生想要开口道歉时,少年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
禅院红生的话被噎了回去,知道对方是不介意身边多上一人,他就在池塘旁边蹲下仔细找了一圈,发现里面没有一条鱼,再朝旁边看,不远的地方有个被灰盖住的火堆。
他觉得是这少年把鱼烤熟吃了,但他没问。少年看起来大概十几岁,而禅院红生今年才五岁,他很少和大孩子说话,因为他不喜欢那些人听了他的话后嘻嘻哈哈地嘲他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