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侍从提着一盏灯,匆匆小跑着,穿过层层亭台楼阁,来到后院最中心的正院。
大燕开国时,燕太祖高皇帝与孝宸高皇后修建皇宫时就也只建了一座帝后一体的寝宫。
大司马府作为曾经太祖帝师的府宅,紧挨着宫城,在当年兴建时,帝师与帝师夫人也是感情笃深,便模仿着宫城布局,后院并非东西或南北两处正院,给当家主君和主母分居,而是就最中心一处大院,给主君和主母合住。
这样的布局,在如今开国过百年后的燕京,已经不再多能寻见了。
太祖帝师并无子嗣,亲人了了,其与夫人薨后,这府邸就空了出来。
帝师之后,只有曾经皇族内祸起萧墙时,辅佐帝王成功杀死自己兄弟登基的一位权臣曾被赐此宅,但是也在没有几年后,就因为功高震主而被满门抄斩。
百年间,山河变换,这座宅邸大半时间都是空着,萧萧索索,孤零零的,作为着权倾天下、位极人臣的代表。
不是在没有过臣子被赐此宅,可因着这宅邸的象征意义,许多人都不敢入住,纷纷辞谢。
程景宗,是第三个敢接受并堂而皇之搬进来的人。
穿过正院的大门,拐到寝屋,不同于外面的夜色漆黑,屋内没有半点儿烛火,但颗颗硕大的夜明珠却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侍者在外堂停了下来,在阿全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阿全听着侍者的一字一句,眼睛越瞪越大,整张脸上都写着不可思议。
像是要再确认一次般的,阿全多望了侍者一眼,见侍者点点头,阿全二话没说,转身立刻进了内室。
内室里,男人坐在桌前,手执一卷已经被几乎翻烂了的《吴子兵法》,静静地读着。
听到阿全的话,他拧紧了眉,犹豫了片刻,冷冷吐出两字——
“不见。”
阿全惊讶地抬头,快速瞥了程景宗一眼,复又垂下头,忠实执行命令。
他的心里,却有些叫苦。
今夜殿下身边跟着的,可是泡芙。
自己不是很会说话,尤其是这样的一个消息,要当着泡芙的面赶人,之后,泡芙肯定迁怒不肯再见他。
阿全坑巴了半天,也找不到更圆润的方式,只好一揖手,垂着头,说:“殿下,主上说,夜已深,他今天忙了一天,有些累,已经早早换了寝衣睡下了,实在不方便见殿下。这秋天晚上霜寒露重,殿下还是先请回吧。”
车内,一个披着金线织绣成玫瑰图案的绛色斗篷的女子,脸藏在帽兜里,唇角一勾,长睫一闪,似乎对这样的回复早有预料。
直接见不到程景宗面,燕灼华也没玩儿什么试探,直接祭出杀手锏——
“阿全,麻烦你去告诉程景宗,孤只是来向他坦白和认错的。”
没有挑衅,没有勾引,没有调侃,只是简简单单这么一句。
如实地,阿全把这话转达给了程景宗。
只见——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渐渐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