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我已经十九岁了,这搁在乡下早都当爹了。我连个媳妇都没有落着。就因为咱家穷,连礼金的钱都没有。这不,听说城里遍地是黄金,机会也多。”二狗子拧着眉说道。
“对咯,你都十九岁了,是该取个媳妇暖暖炕。屋里多个女人,才像个家。”姑母轻拍着二狗子的手。
“是啊,再说我爹为了我一辈子没有再娶,现在我也到了结婚的年纪。爹正愁着那礼金的钱,我一个爷们的,有手有脚,也该出去闯闯。我可不想他老人家一把年纪还找那些个势利眼的亲戚借钱给我娶媳妇。”
二狗子的话句句属实,他姑母很清楚那些个势利眼的亲戚,他们家穷,亲戚们敬而远之,总怕他们登门来就是开口借钱。
二狗子心里明镜着,如果不能挣到钱,那么就会被那些个势利眼的亲戚看得更扁。
再一个自己也长大了,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斓,充满诱惑力,新鲜的事物,新鲜的人,于是一股冲劲涌上心头。
而洋厝村每日太阳东升西落,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
日复一日,这不是他二狗子要的人生。
他二狗子是干大事的人,怎么能这样荒废一生呢。
“城里有熟人吗?找着事儿做了没有?”姑母关切地问道。
“没有!”二狗子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要不去找你姑父和大牙,他们在城里呆过几年,有些个人脉,事儿应该不少。你这莽莽撞撞一个人出去人生地不熟的,就去找事儿做,我怕你被人骗了,咱乡下人心眼少,人又实诚。”姑母说罢,如鲠在喉,她对独自一人闯县城的二狗子很是担忧。
这小子虽然聪明,但是毕竟没见过世面,万一被人骗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狗子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落下来了。虽然对县城充满憧憬,但是他同时也有一丝顾虑和害怕。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充满兴趣和恐惧。这是一种矛盾的心理。但是二狗子对县城的向往多过于惧怕。
他太想要出人头地了,太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绚烂。
想看看县城的太阳,街道,房屋,人们又有何不同。
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平庸的人。
这大概就是十来岁少年都具有的冒险精神。
“来,狗子,坐这儿!我去拿纸笔,你一会儿记下你姑父的地址。”
姑母拍了拍光滑的长板凳。这板凳有些年岁了,年岁越久的木质板凳表面越光滑。
在岁月的打磨中,变得更加顺溜。
“姑母您别动,告诉我笔纸在哪,我去拿。”二狗子一把拉住了正要起身的姑母。
“乖乖坐着,俺去找便是。”
“笔纸都在你姑父房间,桌上,你找找。”姑母抬起手,指着二楼处东厢房,那是姑父的房间。
二狗子知道姑父房间,他曾经还在那住过几晚。
抬腿便向姑父房间找来了纸笔,回到了大厅。
这儿一半露天天井,一半房檐,露天天井处有一口水井,中间是石阶梯,三级阶梯。
两边是水槽,还有养了一些花花草草摆放在旁边。石阶边缘长着绿色青苔和一些小草。
抬头便是一片天。
屋檐处瓦砾颜色深浅不一,有灰黑色,有比较崭新的灰色,还有一些是深灰色,说明屋顶修过多次,新的瓦砾是最近补上去的。
屋檐下还有一些石雕,上面的人物景象栩栩如生。
只是长期的风吹日晒,变得没有那么立体,还有些彩釉剥落下来。
下雨的时候雨水如珠帘,顺着天井台的屋檐涮涮的洒落下来。
雨水哗啦啦的拍打着地上的石阶,水渠,以及花盆发出各种声响来。
如果静下心来去感受乡间的雨也是一件惬意的事儿。
但是年轻人的心总是躁动不安的。
所以此刻天空轰隆隆雷鸣声,让二狗子心里不自觉的烦躁了起来。
噼噼啪啪,滴滴答答,乒乒乓乓,哗啦哗啦,咚咚DuangDuang。
雨水拍打在泥土地上,石阶上,瓦砾上,铁皮顶上,还有水渠上发出各种声响来。
“翠林路,222号。”姑母的声音被雨声淹没。
她提高了嗓门,又喊了一句
“翠林路,222号”
二狗子坐在板凳上,俯身低头写到“翠林路,222号”
“狗子啊,晚饭还没吃吧?你看这雨下的,俗话说下雨天留客天,老天要留你住下。”
说完,便起身往黑黢黢的厨房走去。
她步履蹒跚,晃晃悠悠。
二狗子也跟着起身。
“饿了一天呢,从洋厝走到这半村就去了大半天,您看姑母,这天变得比小孩的脸还快。”
“来,帮我去添些柴火,柴在水渠旁边。”
姑母指着水渠的方向,也就是进门就能看到的天井台下。
二狗子腿脚麻利,转身便向水渠处去取新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