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拥抱天空,瞬间染红了整片天,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像第一次偷喝醉酒的女孩,绯红的面颊如两朵火烧云。
天色渐晚,前边不远处就是半村。
二狗子拖着疲惫的身子,想到有几年不见的大姑母,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姑母嫁到半村有十几年了。最近的一次见面也是几年前的事情。
去那打发一晚上吧,顺便见见她老人家,拉拉家常,叙叙旧。
二狗子凭着记忆,穿过一片密密匝匝的树林,踏过一片草地,经过羊肠小道,淌过半村的西河,一路向西走。
记忆中,大姑母的家就在西河往西走不远处,家门口有一棵歪脖子梨树。
熟悉的破旧土屋,黛色瓦砾,还有瓦砾上的绿色青苔。有一股浓烈的泥土味。
屋前围着篱笆,歪歪斜斜斜插着,有些都已经折断了,门半掩着。
“姑母!姑母!二狗子来看您了!”二狗子扯着嗓子,大声叫嚷,这嗓门把整个半村都叫醒了。
姑母慢着性子,拖着不太利索的双腿,慢悠悠地挪着步子,皱巴巴的一双手,颤抖着扶着土墙。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姑母看见久未谋面的二狗子,瞬间老泪纵横,泪水挂满满是褶子的老脸上。
一把抱住了二狗子。
姑母最疼二狗子,比疼自己的娃还稀罕。
二狗子从小是跟着姑母的,可以说姑母就是二狗子的半个娘。
二狗子脑袋瓜子灵光,嘴又甜。
打小姑母就觉得二狗子不一般。
姑母颤抖的双手,紧紧攥住二狗子的手:“二狗子,想死姑母了。你小子多久没来看我了!”
说着便用手轻轻拍他的脸。
二狗子见姑母满脸泪痕,忙用袖子给她擦拭眼泪。
“你说说都几年了,几年都不来看姑母。对了你爹可好?身子骨还硬朗吗?还天天抽旱烟吗?”姑母哆哆嗦嗦地说个不停。
她太久没见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二狗子,心里又惊又喜,又惆怅。
女大不由娘,何况还是男娃子。并且这男娃子很有自己的主意。
二狗子看见几年未见的姑母,也十分激动。他搀扶着姑母,让她坐在长板凳上。
这样说话就不那么累,别看二狗子长得粗犷,心思还挺细腻。
“姑母咱坐着说话。”
姑母的身体不好,年轻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烙下了病根。
二狗子也一直把姑母当娘看。
自从姑母嫁入半村,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大牙之后,就鲜少见面。
眼前这位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妪,和从前丰满美丽的美人简直判若两人。岁月催人老呐。
二狗子见到日渐苍老的姑母便两眼通红,擒住泪水。
“爹很好,牙口也好,吃米饭要硬的,还爱吃肉,吃嘛嘛香。旱烟不离手,这是戒不掉的老习惯。”
“倒是姑母您老人家的身体越发不太硬朗。您得多注意自己身体。对了,姑父和大牙呢?”二狗子拍了拍姑母的手。
姑母面如愁容:“哎,你姑父和大牙去县城干活已经半年了,现如今老宅子里就剩我这把老骨头了。不中用了。”姑母言语间有一丝幽怨。
这个年代的女人又有什么地位可言?除了嫁人,生孩子,做家务,似乎就没有太大的人生意义。
并且几乎所有女人都觉得这是她们应该过的日子。
女子不需要读太多书,也没有条件读书,懂得三从四德便行,女子无才便是德。
“姑母您为何不和姑父和大牙一块到县城去?”
“哎!你姑母是个老顽固,乡下住惯了,县城可不是我能呆的地儿。再说你姑母我一人生活不也挺好吗?咱有手有脚,能自个照顾自己。”
“可是,姑母您这身子……我不放心。要不您和我一块去县城?”
二狗子满脸的担忧,他原本以为姑父近来应该都在村子里干活,有个照应,没想到这都去县城半年了,就让姑母一人孤零零待在半村。
“不用担心我这把贱骨头,我有分寸,有个事村里可以捎信,再说你姑父很快就会回来了。”
姑母一再推脱,就是不去县城。
如果她愿意去,早就离开半村了。
离开这她似乎要丢了半个魂似的。
“对了,狗子,你去县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