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来时,独饮的陈初已面色涨红,似已醉了七八分。
铁胆可不会伺候人喊她过来,她就在陈初边上坐了,后者饮一杯,她就陪一杯。
两人沉默对饮。
大年三十,陈初心绪不佳,不止是因为老白、沈大叔等人。
也和今晚宴请陈景安、阮显芳有关系。
多年前,刚占据蔡州时,陈初和陈景安相处的极为融洽,两人从军政到家事,无所不能谈。
可到了如今,不止是和陈景安,包括和一众桐山老兄弟,似乎都有了些距离。
彼此间似乎都多了份客气,或者说是小心翼翼。
甚至到了陈初不得不制衡陈家的地步,他倒不是怀疑陈家有二心,只是陈家毕竟出身士族,他们眼下尚能约束得了自己家族对土地为代表的生产资料的渴望。
但若放任他们发展下去,他们的后辈呢?
待陈初过世,会不会有人亡政息的一天?
如此一来,老白、沈大叔以及那些记不得名字的将士,战死在东京城下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可这些心里话,却再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商议。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熏熏然的陈初轻吟一句,再饮一杯。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圣贤,却也体会到了那种孤独之感。
子时初,陈初醉眼一扫,却见厅内几人,皆是一副关切、小心的模样,不由哈哈一笑,扶着桌子起身道:“走,放焰火去,这安丰城的除夕夜静悄悄的,少了意趣,咱们添点热闹。”
二郎和小乙巴不得陈大哥能跟着他俩散散心,赶紧应下。
倒是茹儿,见楚王醉酒,忙道:“王爷,今日大寒,奴婢先去给您暖床.”
“去去去,回你自己屋里睡去吧”
陈初笑着摆了摆手,拒绝了茹儿的好意,后者泄气的‘哦’了一声。
从进厅后只陪着陈初吃了酒,却连一句话都没说的铁胆,似懂非懂的看了茹儿一眼。
子时一刻。
陈初同二郎小乙等亲卫,如同孩童一般跑去了前院放焰火。
铁胆却鬼使神差的晃悠到了陈初的居所前,守在门口的亲卫自然认得沈团长,见她红着脸蛋在门外走来走去,不时又往屋内张望一眼,终于忍不住好奇道:“沈团长,可是有事?”
“哦呃,我等他回来说些事”
铁胆有那么一丝不自然的回道,那亲卫却道:“外间天寒地冻,沈团长来屋里等啊!”
正不知用什么理由进屋的铁胆闻言,马上迈开一双大长腿走了过来,只是.
路过那名亲卫时,铁胆犹豫再三,终于低声问道:“你成婚了么?”
“啊?”
“你成婚了么!”
“成婚了”
“那”铁胆忽然扭捏起来,低着头,脚尖尖无意识的在地上画着圈圈,蚊呐一般道:“那你娘子.冬日里是不是都会给你暖床?”
“哈哈哈”亲卫实在没忍住,笑道:“我婆娘是个母大虫,她要有这般贤惠就好了!”
“哦”亲卫的话,无疑证明贤惠娘子才会暖床,而母大虫不会
铁胆有一身俊功夫,最怕人家说她母大虫为了和母大虫彻底划开界限,铁胆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暖床!
只是,刚伸手推开门,铁胆忽又转头问道:“你和你婆娘,除了暖床,还做些甚呀?”
“嗝”
亲卫喉间发出一声轻响,若不是沈团长一脸虚心请教的表情,这名亲卫还真以为沈团长是来调戏自己的!
和婆娘除了瞎鼓捣,还能做些甚!
“不做甚了,呵呵,旁的没了.”
亲卫可不敢将实际情况说出来,人家沈团长毕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听亲卫说了,铁胆明显松了一口气原来,做人家娘子只需会暖床就行了呀,蛮简单的。
子时末,陈初借着酒劲撒了欢,回转住处。
守在院门的亲卫见了他,一脸古怪,主动赔笑道:“王爷回来啦,属下甚都不知道,王爷放心!”
“莫名其妙.”
陈初望着主动退远了许多的亲卫,嘀咕道。
淮南没有烧地龙的习惯,陈初进屋后稀里哗啦脱了衣裳赶紧钻进了被窝
却不想,被窝里出人意料的暖和。
熏醉大脑有片刻清醒,陈初往里头一摸,果然摸到一个雌性人型生物。
能在短短一瞬,便做出如此精准判断,自然是因为他的手刚好放在了两座证据之上。
陈初下意识想到.这茹儿还真的跑过来了?
捏一捏.
不对!
茹儿那小身板可没这等规模!
可不待陈初继续探索,里头那生物似乎被他这番举动闹醒了对方陡然一个翻身,一脚踹出,正中初哥儿胸腹.
这股力道,委实不小!
全无防备之下,从床上飞出丈余,直撞的屋内凳、几哐当作响。
“有刺客!”
被踹飞了的陈初双膝着地,尚不及起身,便大喝道。
这一声,院外登时大乱。
仅仅几息后,焦屠率大批亲卫撞门而入
“王爷,王爷?”
“陈大哥?”
焦急喊声中,二郎和小乙挑着灯笼入内。
只见齐楚王、周晋王,两国枢相陈大哥,一脸痛苦扭曲,艰难从地上站起来,捂住肚子。
而那刺客似乎刚刚睡醒,红着娃娃脸坐在床上,迷茫的望着周遭一切。
不是沈团长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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