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忙找上赵田氏,言道:东西太多,进城后无法安置。
赵田氏闻言随即把族人招进小院,当着众人的面,拿了菜刀颤巍巍走到织机前,割断了即将织完的整匹麻布,再挥刀砍断织机机杼,这才回身对族人道:“除了服被,甚也不带!一刻钟后若谁收拾不好,便留下吧”
这一番变故,登时让赵家人目瞪口呆。
织机是太奶奶的命啊.说毁就毁了?
却也由此不敢再耽误,纷纷不舍的丢下了大件物品,只留了轻便衣服被褥。
可常年跟着赵田氏的那帮小丫头却心疼的哇哇哭了起来。
太奶奶熬了多少夜,这匹麻布马上织好了,她却亲手割了.
赵田氏却一脸慈爱的摸着小美的脑袋道:“憨丫头,哭甚?太奶还能养你们几年?往后啊,你们跟着姐姐和姐夫,吃得饱、穿的暖,不用再跟着我老婆子苦熬咯”
“小美哪也不去,就跟着太奶奶.哇哇哇.”
女娃们抱着赵田氏的腿哭成一片。
“.”陈初。
我只是不让你们带,没说让你们毁了它啊。
太奶是够果断的,可这么一搞,不就成破釜沉舟了么。
怎么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巳时末。
陈初一行带着赵家全族六十余口,往西返回东京城。
弄鱼巷自然塞不下这么多人,好在巷外枣园街上有家客栈,陈初包下全店才将将安置下来。
直忙活到下午申时,才回到宅子与陈景安关起房门说起了什么。
他走后,赵田氏召集全族男女,在院内开了个会。
“陈大人是女婿,眼下咱们就是咱家猫儿的脸面!老身丑话说到前头,谁若敢仗着妻家亲戚身份找女婿讨钱花、让女婿买东买西,便逐出咱赵家.”
一天下来,提着劲的赵田氏有些疲累,声音不高,众族人却无一人敢出声。
“咱可不能丢了自家女儿的脸.”
赵田氏低低叹了一声,又道:“从义,过几日你带人准备一番,待女婿回返蔡州时,把咱赵家祖坟一并迁往蔡州”
不同于刚才,这件事顿时惹来一片议论。
虽然不少人有心随女婿去南边,但迁坟可是大事啊,意味着赵家往后彻底要把根扎在蔡州了。
“七奶奶,咱赵家在这十里店繁衍百年,说走就走么.”
便是这几年日子过的苦,但故土难离却是农耕民族心头挥之不去的情愫。
“繁衍百年又怎样?咱祖上先人不也是背井离乡来到十里店落根的么?此去蔡州,无非是像先祖那般重新创业,那里已有咱家猫儿为咱赵家打下了基业,远比先祖时优渥的多,你们赵家后人连这点胆气都没了?”
低声质问的赵田氏,脸上却是比在场年轻人还要坚毅的神情,院内再次安静下来。
隔了一会,却听赵从义小声问了一句,“太奶奶,咱这么多人,陈大人若不愿带怎办?”
这次,赵田氏沉默了片刻才道:“老身老了,做不了事了”赵田氏在人群中年级大稍大的后辈脸上睃巡一阵,叹道:“女婿若不愿带,咱们这些老家伙就留下,但”
视线又转向了身旁乖乖坐了一排的女娃,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但咱们这些娃娃说甚也得送去蔡州”
却说卢仁甲这边,‘无故’被人打了一回,陈初刚离去不久,便进城找了女儿。
为了显示自己的惨状,连头脸上的伤口都没处理。
午时,被临时从值房叫回来的许珏面沉似水,老卢哭哭啼啼叙说了事发经过。
许珏的姨娘、卢仁甲的女儿哭天抢地的咒骂着,“老爷,你需给爹爹做主啊那外乡军汉杀才,都要抓进开封府打板子.不!得杀头.”
见许珏不吭声,卢姨娘不由哭的更大声了,“老爷,老爷你听没听没到?去开封府让府尹抓人啊老爷?”
“吵吵你玛了个壁!那开封府是我开的?杀他?那是一府都统制!傻种!”
“.”
许珏突然间的暴怒,吓的卢姨娘登时闭了嘴。
卢仁甲虽不是许珏的正经岳丈,但好歹也是他的姨娘之父,那陈初在得知这层关系后仍然打骂,的确让许珏非常没面子。
可卢姨娘的话纯粹沙雕。
那陈初是边境重镇的一府都统制,若捉了他,引得边境军乱,到时谁来背这个锅?
别说他没这个本事,便是有这个本事,一旦边地生乱,朝廷为安抚军心杀他一家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朝堂纵容武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道理他都懂,心里那口气也确实咽不下。
夜里,许珏宴请开封府通判,席间仿似无意的说起了这件事。
通判也是人精,马上猜到了许珏有‘报官’的意思,却隐晦的表示那卢仁甲不过挨了几鞭子,皮肉伤而已,又没死
他也不过是你姨娘的父亲,又不是你许珏的亲爹,犯不着嘛。
说到底,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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