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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初一行换了条六百料大船,经颍河、汴河继续北上。
一路上,舟楫穿行,河运颇为繁忙。
再行七八日,至二月初五黄昏酉时,抵达大齐东京。
西水门外。
船队拥堵三四里。
一辈子没怎么出过门的长子、毛蛋、铁胆等人定定站在甲板上傻了一般。
几里外,一座雄城赫然矗立。
高约三丈的城墙通体青黑色,铜浇铁铸一般。
城墙之阔,左右望不到边际。
暮色霭霭中,宛若一头上古巨兽卧伏于苍茫大地之上。
令人肃然起敬。
即将抵达此行终点,一直把女儿约束在舱房内的谭氏,终于稍稍放松了管制。
陈瑾瑜走出船舱,见陈初站在船头,背手远眺。
便轻移莲步,上前优雅一礼,这才脆生生喊了一句,“叔叔。”
“阿瑜闷坏了吧。”陈初侧头笑道。
陈瑾瑜浅浅一笑,一双甜人小梨涡欲隐欲现,和陈初并肩望向暮色中的东京城,轻声道:“路途虽远,却心知归处,阿瑜不觉着累呢。”
这话,好像有别的深意,却又隐晦.满满的女文青既视感。
河风抚过,衣袂飘飞。
陈瑾瑜以修长葱指拢了被风吹散的一缕青丝掖回耳后,姿态闲适优美。
陈初一直觉着这个动作最能展现出女子娇美,不由多看了两眼。
清丽面庞上隐现一抹被注视后的娇羞,随后却主动开口化解此刻的不自在,“叔叔,来过东京城么?”
“没有。”陈初摇摇头,把视线再次转向三里外的城墙。
“那,阿瑜给叔叔讲一讲?”
“嗯,辛苦阿瑜。”
“叔叔无需客气。这东京城最初由大梁皇帝朱温营造,后又经南朝周国历经百七十年不断扩大、修葺。如今这外城周长已达五十八里三百三十步。
城高三丈二尺,上宽五丈余,可并行八辆马车
丁未前,城内共有一百二十八坊、十万八千四百四十六户、五十七万余口。再有不计入普通户籍的僧道、禁军、厢军以及军人家属、流民行商,口过百万”
陈瑾瑜抬手压住飞扬裙摆,望着前方连绵船队,接着道:“丁未后,虽城内遭了战火,不如曾经繁茂。却依然有三四十万口,每日城中消耗米粮、猪羊、布帛不知几何,几乎全赖流贯城内的汴、惠民、金水、五丈河输运进城,合称漕运四渠。”
陈瑾瑜介绍起东京城头头是道,按说有些信息她是接触不到的,比如城中户籍人口数量,在当下属于非公开的半机密信息。
不过,她家学渊源,或许家中有别的消息渠道,被她偷听了去也说不定。
“如今,这东京城仍是北地最繁华的城邑,便是放到天下也算屈指可数,只有南朝都城临安才能略胜一筹。”
和后世见惯了人口密集、高楼大厦的现代人不同,此时受限于生产力,几十万人口的大城相当稀少。
是以,东京城给长子、铁胆等人造成的冲击,以震撼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便是饱读诗书见多识广的陈瑾瑜,说起东京城也止不住露出了神往已久的神色。
陈初却望着雄伟城墙久久不语。
这和初次来到东京城的人大为不同,陈瑾瑜不由好奇侧头,“叔叔,你在想什么?”
夜幕中,陈初远望黑黢黢的城墙,却道:“我在想,六十里都城,百万军民.当年丁未,竟三月被破如此雄城,最终却成了百姓牢笼,任由外族关起门来屠戮奸淫.是为何故?”
“.”
陈瑾瑜仰起秀美面庞,望着面色复杂的陈初,心中隐生激荡,低声道:“叔叔,丁未之难,是咱所有汉家儿女之耻、胸中之痛!谁不盼着世间能降下大英雄,带我汉家子一雪此恨,就像叔叔诗中所言: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陈初意外的看了陈瑾瑜一眼。
没想到这外表乖巧文静的小丫头,胸中竟藏着一雪国耻这等雄心。
果然,外表是会骗人的。
但陈初却笑着道:“那首诗,是玉侬所作,不是我写的。”
陈瑾瑜歪头看着陈初,俏皮的笑了起来,甜腻酒窝盛了醉人春风,“叔叔莫骗阿瑜,那般诗词,非心怀天下的大英雄、大丈夫做不出的。”
“哈哈哈。”陈初爽朗一笑。
见陈初笑了,秀丽面庞上的梨涡愈深,可语气却认真起来,“叔叔,明日进城后,可不能再像方才那般说这些话了,免得惹了祸事。”
“嗯,我知晓,我信的过阿瑜,才随口说起。”
“我也信的过叔叔!”
陈瑾瑜脱口而出道。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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