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闭目仰头,强自运功压下脉中暗劲,忽然开口。
“你……你若想以酷刑折磨于我,我便咬舌自尽,让你什么也得不到,到头来一场白忙。”
阳顶天料不到她身中龙虎暗劲,竟然还能开口说话,闻声身形如影一晃,无声无息退至门边;落足之际,原本所在处似还留有残像,一丈的距离间乌影层叠,恍惚似有数名振衣舞袖的阳顶天。
周芷若堪堪镇住体内隐患,浓发一摇,支起半截柳腰,掩口迸出一串银铃轻笑。
阳顶天面色铁青,这次却非是故意示弱,虎目中杀机隐现。
周芷若笑得花枝乱颤,半晌才幽幽一叹,曼声道:“我认栽啦,阳顶天。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的武功进步如斯,好厉害的降龙伏虎神决!”
阳顶天容色稍霁,“哼”的一声,狞笑道:“中了我这一掌还能开口说话的,妳也是我平生仅见的第一人。待你眉间的黑气布满印堂,暗劲便在体内结成了实丹,如无我的‘仙丹’化解,你将求生不得丶求死不能。届时妳若还笑得出,阳某人才真是佩服。”
周芷若封了身上几处穴道,知他所言无虚,胸中却仍有一丝不平,忍得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出口:“乾元神功虽是内家绝学,却不能无端飞进,你的内功进境如斯,定是另有奇遇。我说的是也不是?”
阳顶天微微一怔,不觉失笑。
“都到了这时候,妳还争什麽?”
“你既未否认,那便是啦。”
周芷若淡然一笑。“我说呢,你怎能在短短数年之内一口气贯通神诀,原来又是天上掉下来的机遇。你这人要说有甚长处,便是运气之好,令人瞠目结舌。”
阳顶天面色一沉,正要反口,蓦地微凛:“小贱人虽要强好胜,决计不会在紧要关头一味缠夹……莫非,她在等什麽人出手?”长笑道:“你若巴望着谁人来救,算盘可就打错了。”
周芷若端坐不动,轻笑道:“是麽?”
哗啦一声瓦破檐穿,一条乌影跃入庙中,凌空挥掌拍落。
阳顶天转身相接,双掌对击,来人内力不及,顺势後跃,手中乌枵木拐一点,稳稳踏上中庭残破的青石砖地。
阳顶天收劲吐息,忽觉一阵天旋地转,接招的右掌心麻痒难当,血脉所经,整条手臂都刺热起来,不由心惊:“好厉害的毒掌!”见来人拄杖而来,不愿贸然硬拼,忙退至火畔,“乾元神功”的雄浑内劲於体内运行一周,将毒素悉数化去,点滴不留。
便只片刻工夫,来人从容跨过高槛,却是一名瘦小佝偻的黑衣老妪。她双目明亮,步伐虽慢,落脚却极是俐落稳健,风帽中漏出几绺斑驳灰发,乾瘪的小脸上蛛纹密吐,相貌并不特别丑陋,只是老迈已极,说有百岁也不难取信于人。
檐外,无数条曼妙身影“唰唰”滑落,足不点地,就这麽吊在半空中随风轻荡。
仔细一瞧,这一干女子虽然黑巾覆面,但个个身段窈窕,乌丝般滑亮的紧身夜行衣上飘着五彩斑斓的鲜艳饰带,显是正当妙龄;藕臂间掠过一抹丝滑银光,却是攀着极细的绳索缒下屋檐,在夜空里看来宛若悬蛛,艳丽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以阳顶天的内力修为,若有人一近破庙数十丈方圆,断不能逃过他的耳目,这帮妙龄女子却又是如何掩至?阳顶天心念一动,忽想起外道中人传有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随风入夜,恍如细雨浸润,能麻人舌嗅闻听,令中毒者五感渐钝而不自知。打量黑衣老妪几眼,顿时了然於心,冷道:“据我所知,左近非是‘天阴门’的地盘。**人深宵驾临,不知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