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她出手又极毒辣,两人既无瓜葛,照面不过须臾,已整治得安生筋骨伤折丶肌肤焦灼,为害恐怕还在阳顶天之上。安生既懊悔又愤怒,然而目光稍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再也移不开来,彷佛陷入漩涡激流,竟难以自拔。
他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忽见地上没了琴匣踪影,才陡然醒觉:“事已至此,我还在犯浑!”
忙集中精神,想像血液在体内四窜奔流,百骸肌肉汲饱了鲜血,慢慢鼓胀开来,似将脱出脉穴筋络的框架……
神坛之下火尖一摇,一条魁伟的衣影负手而入,厚底长靿的乌皮**靴一跨过高槛,满地的草屑尘沙无风自动,来人正是循迹而来的阳顶天。
白衣女郎并膝倚坐,衣袂丶帷纱为之一扬,随着窜动的火光焰影,被激得猎猎有声。阳顶天浓眉一轩,虎目中迸出精光,虽挟着进门的气势锋锐迫人,安生却清楚见他面上掠过一抹异色,彷佛无比震惊。
“是……是妳!”
女郎波纹不惊,信手拨火,透出帷纱的银铃语声仍是一般的温柔动听。
“许久不见啦,倒像见了鬼似的。若非我戴着纱子,岂非吓傻了你?”
似觉这话说得有趣,“噗哧”一声,又举起色如奶蜜的白皙手背掩口,虚握的掌心红如鲜剥石榴,被火光映得一片剔莹。
但阳顶天却笑不出来,铁青着一张棱角分明的粗犷俊脸,抱臂凝立,再也不肯稍近些个,彷佛篝火畔坐的不是一抹千娇百媚丶风姿绝世的雪纱俪影,而是一头白毛利爪丶血口尖牙的狰狞妖媚。
安生心想:“她……到底是谁?怎地阳顶天那厮如此忌惮?”
他於武功一道所知有限,白衣女郎虽轻而易举便打倒了他,但自安生涉足江湖以来,被“轻而易举打倒”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实在分不出是女郎的武功高些,还是阳顶天的本事更强。单以眼前所见,似乎女郎那“别人怕他,我可不怕”的笑语,非是空穴来风。
“我还未寻妳,你倒先找上门来了。”
阳顶天寒着脸,抱臂沉声道:“说罢!你今日专程拦路,到底有什麽目的?”
女郎迸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摇头叹息道:“你能有今天的光景,怎麽说也得感谢我呀。看在我俩过往的情份上,难道我便不能找你叙叙旧麽?”
阳顶天锐目环视四周,陡地放落双臂丶“唰!”一振披风,冷哼道:“把那安姓少年交出来,你我还讲得上‘情份’二字。”
女郎悠然自若,曼声道:“荒林僻野之间,你怎地便咬定了是我?”
阳顶天冷笑道:“风过留痕,雁过拔毛,这可是妳一贯的作风。”
“你问我要人,我还正想问你要东西呢。”
她轻轻一笑,语声依旧无比动听,口气却隐有一股山雨欲来的沉潜按耐。“当年分道扬镳时,你说阳顶天两兄弟双双死於忘川谷忘川台,是你亲手所杀,龙王祠一脉自此断绝,再无威胁。”
“我这趟重回江南道,却听说阳家遗孤上无双城向轩辕独申冤,某人在云上楼被一柄天残魔剑杀得汗流浃背,丑态毕露。现今江湖人都说,你这‘横扫八荒’是杀人越货而来,那横里杀出的小厮才是正宗的阳家孤苗,眼看要代表无双城在今年的锋会之上,向你阳大侠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