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同当年他听过的那道火车铁轨难题。一条轨道上有一个人,另一条轨道上有九个人。如果放任不管,火车将撞死九人,如果拉杆换道将撞死一人。
你怎么选?
段玉沉默了,所有侍卫都沉默了。蓉哥儿问:“如今真无其他法子?”
段浪苦笑道:“洪泽湖若被水冲毁大堤,盱眙县内至少有数万人受灾。下官上任后便一直在计算此事,本想着过这两日上报知州,早做泄洪准备。没想江南大雨还是来了!如今只能祈求大雨明日能停,洪泽湖水势不再增长。否则……”
蓉哥儿问:“若是明日开始迁离洪泽湖下游沿岸百姓,需要多少时日能将这一万人口全部迁离?”
两岸分属宝应、盱眙两县,而他只是盱眙县的老爷。讪讪道:“若是两县官吏百姓皆配合,三日内应是可完成迁离工作。”
这么说就是不确定咯。三天,能撑到三天吗?谁都不知道。
段玉叹一声道:“先生也劳碌一夜,现在回衙门还能歇息一个时辰,早些回去罢。此事,我等将汇报与王爷,你自不用担心。”
段浪听闻,又瞧了蓉大爷一眼。见蓉大爷也点了脑袋,才行礼回去。
众侍卫商议了,段玉领蓉哥儿进后院,往十三爷所在汇报去。
段玉嘱咐道:“夜里那位知县过来的事情,莫要对外说了去。蓉哥儿有心为他请功是好的,但这功是祸害未定,若说是一个知县想出来的法子。反而害了他。”
蓉哥儿道:“怎么个说法?”
“知县有对策应是先上报知州,再由知州上报知府。等知府认可了策略,再向十三爷汇报。那段浪虽然在为民着想,却坏了规矩。且高邮湖所威胁之地,主在隔壁宝应县。他想出这法子,一来得罪同僚,二来跨级上奏又得罪州、府官员。”
贾蓉顺着这思路一想,还真是。如果自己是淮安府或者地方州官员,治所下出现这样一个县老爷,要被气死去。
“地方官员不比咱们,他们为了升官,上下左右都得较劲。段浪这人初心虽好,做事却不懂规矩。”段玉又笑道,“不过想来他也是没法子,洪水东引的策略,自然早有人想到。只是大家都默不作声罢,都怕担了责任。府、州两级的官员更是不想做这种兴师动众的事情。”
贾蓉暗暗点了头,道:“要不,便说是玉大哥想出的法子。”
段玉哼一声,“这功劳还是留蓉哥儿罢。那人也算是有心为民的,若事情成了。往后再补上一功也好,有你们贾家做保,段浪真有实干几年后也能换一换官身也是可的。”
蓉哥儿方是听懂了,段玉是想让自己先戴领了这功劳。不管事情成不成,都是十三爷与河道总督做决定。可以免了段浪在地方受排挤,二来贾蓉也是有出谋划策之功。到时候,贾家再给段浪荐本,补偿了这次。
他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法子是段浪想出的,按在自己头上,到底有点不舒服。
段玉看穿了贾蓉的心思,笑道:“那人也姓段,我见了心里也亲切。也最喜这种做实事的人,自然不会害他亏他。我知你性子,最会藏拙。依你才识,如今怕已有了比段浪所想更高明的解围之法。”
哪里更高明,不过也是从段浪那里来的灵感。既然如今做其他的已来不及,唯有泄洪至高邮湖一法。那么高邮湖可不可再泄洪了?高邮湖下面继续开河口,分散洪流。再阔引水长江的口子,暂时将洪泽湖多余的水送往长江去。
等解了眼前的危机,重修多条引水渠。以洪泽湖入长江为大泄洪口,淮河附近再阔一地,建第二泄洪入海水渠。
蓉哥儿讪讪道:“倒是什么都瞒不过玉大哥。”
段玉嘿嘿一笑,道:“王爷应还未歇息,先过去通了这话,再做其他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