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成爪一抓,两道粗壮黑云冲入水池,形同探囊取物。黑云翻滚肆虐,炸开水面。
水面瞬间沸腾开来,那些初具灵性的锦鲤感知末日来临,挣扎不休,一尾尾跃出宽阔水面,煞是好看,片刻后,失去动静,绝大多数认命一般温吞潜伏水底,唯有数十位灵气格外充沛的锦鲤依旧扑腾不停,水面荡漾起一层水雾,却是将近三千道灵丝汇聚而成,逐一被黑烟裹挟,原先如墨滚滚黑烟转为藏青色,流萤转动,如龙如蛇,当空盘旋。
八部众中迦楼罗龟息于巨阙穴,被水面两股独特气机牵引,破体而出,金翅大鹏大嘴一张,将两股青烟吸入腹中,光芒暴涨,如同饱食一餐,心满意足,重回陈青牛体内。陈青牛在东阴山牵扯来的混乱气运,终于不情不愿地消停下去,这段时日,别看自诩陈仙师的某人在王妃崔幼微面前如何了得,对上凉王如何的仙风道骨,实情却是无时不刻都在承受那如焚的焦灼气焰。
这边陈青牛忙着保命大业,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妃的碧螺小楼却是书卷气盎然,一张黄梨木大桌,桌上琳琅满目,笔架上悬着大小不一的清一色北唐芭蕉笔,端州龙尾澄乳砚,紫竹臂搁,绿竹诗筒,朱漆墨匣,白玉镇纸,水勺、砚滴、印泥、裁刀、图章等等,俱是出自各行大家之手。
桌面铺有一幅产自旧玉徽皇朝贡品薛美人宣纸,那块澄乳砚尤为来历非凡,出自朱雀边境斧柯县,一等一的鱼脑冻质地,千金难买,这文房风雅,讲究好砚用清水,执惯用之笔,铺陈旧之纸。一叶知秋,观书桌独到风景,可知王妃是清雅入了骨的文士,她亲自研磨,挑了一支沉香木硬毫笔,凝神静气,洋洋洒洒书写了一幅草书《山坡羊》,继而换行书《朝天子》,再是正楷《西江晴雪》,勉强静下心,她抽出一只小羊毫,咬了咬牙,左手提笔,新铺开一张宣纸,用从未公之于众的妍媚字体写下“水天一色”四个字,只是第五个“俏”,毛笔仿佛猛然间重如千钧,如何都写不下去,王妃冷哼一声,狠狠摔下笔,将那张上等宣纸揉成一团。
第二日,陈青牛依然坐在池畔吐纳,王妃揣着一幅字怒气冲冲来到小院,被谢石矶挡在门外,直到陈青牛示意,这才放行,王妃怒意更甚,将那幅字砸向架子极大的陈青牛,转身便走。一卷宣纸在空中缓缓飞升,平稳落在陈青牛手中,摊开一看,果真是那二十八字,只是写得小巧妩媚,可没有老嬷嬷半点所谓的“奔蛇走虺势八座”,陈青牛不甚识货,却总算信得过崔大家,随手收入怀中,呼唤谢石矶一声,径直走出王府,如今他在凉王府上,自从走了一趟中门,一路的谦卑畏惧,再无人敢对这位汝南陈氏年轻子弟掉以轻心。
驱马来到商河,陈青牛掂量了一下王妃二十八字的份量,觉得去怡红和婵娟两艘楼船有些对不起崔大家的名号,但若去门槛委实过高的樱桃,又底气不足,于是挑了艘翡翠,递上了字,红楼四艘楼船,都有各自的字姬,专门评点书生骚客的文字,陈青牛一身公子装扮,飘逸清雅不假,唯独少了几分书法大家的气魄架子,那名字姬起先不以为意,定睛一看,便琢磨出了点门道,不敢妄自揣度,先施了一个万福请陈公子稍等,跑去又交给了一位船上精于字画的红牌伶官,结果陈青牛没能上翡翠,被直接带上了最低黄金百两才可上船的樱桃,接待他的是一位捧着那幅字怔怔出神的小花魁,樱桃上颇有雅名的一位美人,她等陈青牛入座后,赞叹道:“公子有大才,男儿身,却写出如此独具一格的字,媚而不妖,另辟蹊径,风采超群,几乎媲美女儿身却写出斗大巨楷的崔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