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严没有掩饰任何声响和气息。
屏风后的人却好像浑不在意房间里突然多了个不速之客,不见半丝惊乱。那人轻柔地抬起手臂,腕上传来玉器相击的清脆琳琅之声,施施然翻身下榻,然后拉过一袭纱衣搭在肩上。
只见妙曼的身姿投射在鲛绡面的屏风上,婷婷袅袅,不紧不慢,随着暗香浮动,转出一张妩媚的面孔,宛若柔丝,让人一眼看去就仿佛落入常年烟雨的泽国水乡。
她将手搭在金丝楠木打的屏风框上,低眉浅笑,“沈首座怎么又转回来啦?”
这个美人正是沈伯严此行的接头人,“花神殿”副殿主谢浅意,别看她娇嫩柔媚,宛如少女,实则已成名三十年,是冀州颇有地位的高手。
沈伯严神情淡淡,单刀直入地道:“你们栽赃的时候,也不查查燕开庭有没有带泰初?”
谢浅意显然一开始并未明白沈伯严的话意,轻笑道:“是不是他下的手并不重要,只要所有在场的人,‘看到’和以为自己看到的,都众口一词指认……”
说到这里,她自己突然明白过来,笑容一收,“不带本命兵器?”
这话说出去匪夷所思。无论兵、器,炼化本命之后,就与本主灵犀相通、命魂相连,平时收入识海温养,连芥子袋这种外物都不需要,怎会有人不带本命兵器?
然而谢浅意清楚知道,沈伯严绝不是会拿玩笑话来逗她的人。
这时,她面前空间一阵扭曲,在离地约四五尺高的地方凝出一面水镜来,镜面里的影像正是沈伯严所在的那一桌雅座。
桌面上有一层淡而半透明的光芒在缓缓流动,谢浅意定睛细看那轮廓,表情陡然僵住。竟是一把大锤?她虽未亲眼见过泰初,可那也是兵器谱上著名的重兵,外形特征都是知道的。
“为什么会在那里?”
“比如说,拿仙兵出来耀武扬威,吓唬人,然后忘在桌子上了。”
谢浅意的脸色顿时变得说不出的精彩,真有人会荒唐到这种地步?
可是不管荒不荒唐,泰初锤明明白白还放在底楼大厅的桌子上,离着燕开庭至少有两条船那么远的距离。
谢浅意心思急转,忽的神色一缓,笑容再次回到脸上,“是不是他做的本来就不重要,其实旁人信不信也不怎么重要,绝对的实力说出来的才是真理。‘血矛’谈向应已经到了。”
“血矛”谈向应这个名字在北地凶名赫赫。传说他五十多年前起家于黑水水盗,抢劫时间长了,转而收保护费,最后建立起为商船护航的“云渡行”,是西州和雍州交界地方上颇有实力的一个势力。
沈伯严突然想明白了之前的一个疑问。
原本他还奇怪,按理说,谁都想不到燕开庭会奇葩地没带本命兵器,所以一个正常布置的圈套,应当在看到他拿出泰初锤后再动手沉船。否则“销金舫”和“漪兰舟”上那么多双眼睛,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事先安插好的,保不准有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