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猛然醒悟过来,在七师兄赞赏的目光当中,再度走到砚台之前,微微抬起装有清水的小壶,往砚台中的墨水了,兑上些许。
墨水过半,墨香弥漫。
七师兄再度抬起狼毫,在砚台盖上磨了磨,随即将笔头浸入兑了清水的墨中。
抬起笔,笔尖落在宣纸空白处,一个“风”字再次落下,笔锋凌厉,而笔态轻盈。
好一个“风”字!
谢相才抬起头来,七师兄亦放下笔抬起头来。
两者对视,七师兄开口笑道,“拳有拳法,腿有腿章,刀有刀锋,剑有剑意,万物各得其养,各有各的特点,根据自身调度加以改变,适应天道,善莫大焉。”
好在谢相才从小读书,否则还真不能理解七师兄这满嘴的文话理腔。
谢相才点头,风既然为风,那便是轻盈飘逸,第一次研磨墨迹厚重,经过晕染之后更显臃肿,显示不出“风”字的潇洒来。
少年心中了然,这第一课,七师兄想告诉他的是,万物需随自身特性和章法,施加演绎。
谢相才年幼时除去练拳便是读书,儒释道三家之言略知皮毛,不过了然熟记于心,知道这叫“道法自然”。
七师兄忽然惊呼一声,随即动静极大地坐在座椅之上,紧接着收敛神情,片刻后神色相较先前领谢相才来书桌前时更加肃穆,双眼凝视屏风,目光沧桑恍如穿越千载岁月。
下一息,他猛然站起身来,嘴角出现一道浅浅弧度,弧度随着其喉间传出的声响越发扩大,最终嘴角笑意与喉间低喃一齐化为近乎疯狂的大笑。
“笔来!”
“纸来!”
“酒来!”
谢相才脚步下意识地朝后,远观七师兄。
这一刹,紧闭的窗户被一阵大风吹开,窗外,一只蝇头狼毫,伴着一卷印花金边宣纸卷入屋内,掀去书桌上写有两个“风”字的纸张。
“美酒天上来!”
七师兄一把扯下腰间酒壶,将其中茶水尽数倾倒而出,转而酒壶口遥遥指向上空。
霎时间天地一寂,随即一道水流凭空出现,呈现一线,流入酒壶之中。
谢相才只感觉房间之内,酒香四溢,醇厚悠扬。
七师兄将“从天而降”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酒葫芦一丢,铺开宣纸,提起蝇头狼毫,点上些许墨水,振臂狂书,口中念念有词。
“既然是风,那就……”
“妙哉妙哉,甚妙,大妙,绝妙!”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笔落诗成!
一气呵成!
浑然天成!
一旁的谢相才惊得呆住了,不仅是七师兄的风范,还有那诗的风范!
狂!
着实狂!
谢相才凑上前去,仔细观摩那印花宣纸之上的字迹。
远观狂草近观峰,左右相盼锋如龙。
少年凝目看向诗句,不觉开口喃喃吟诵,然而刚低语几句,太阳穴一阵剧痛,身形“蹬蹬”后退。
七师兄见状,缓缓收敛狂放大笑,待得宣纸之上的墨迹干透,将其卷起,再用细线一扎,随即便是将写有诗句的卷轴丢给谢相才。
谢相才见状大惊,下意识地双手将卷轴捧入怀中。
七师兄咂了咂嘴,神色有些意犹未尽,但是酣畅淋漓。
他弯身拾起地上的酒葫芦,带着三分醉意,走到谢相才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头,旋即转身走过屏风,朝着屋外走去。
“小师弟,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啦,其中有真意,自己领悟吧……”
七师兄清朗的声音回荡在谢相才的耳边,久久不散。
谢相才怀中揽着那卷诗,心中许久都未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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