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无数观众忍不住痛恨起那把时时刻刻让他们难以看清楚公孙离的花伞时,曲声转疾,阿离脱手一掷,花伞顿时飘飞急旋,而她华服大袖,舞姿舒展,臂如腾飞之态,身若惊鸿之姿,仿佛随时便会飞天而起。
当花伞旋转之力渐渐转弱,眼看便要坠地时,少女足尖蹬地,整个人终于如观众所愿,腾空跃起。只是,眼看指尖便要够着那把近在咫尺的花伞时,她却仿佛失误一般,与花伞擦肩而过。
正当底下响起了惊呼声、惋惜声、嘲讽声……一时沸反盈天之际,明明身在空中,柔若无骨的少女舞姬袖中飞出一条飘带,恰到好处地缠住了伞柄。
飘带仿佛有灵性一般拽着花伞回旋舞动,而身处众人目光焦点的阿离,却时而抓紧手中飘带,时而突然松开,花伞因此而忽远忽近,她便如同逐伞的顽皮仙子,足尖一次次点地,身姿一次次腾空,可每次都和花伞失之交臂,时时刻刻让人提心吊胆。
哪怕常到平康坊那座乐楼看两人乐舞的贵公子们,也不禁全都捏着一把汗,但同时都大呼过瘾。这是他们也从未看过的全新伞舞!
而当弹奏琵琶的杨玉环弹奏转疾,清风吹来,那一袭面纱随风飘然落下时,四周围再次响起了欢呼和惊呼。
而主位上的李大人也同样满脸赞赏地盯着台上那翩翩舞姿,只是眼神清明,带着评估和审视。最终,他嘴角一勾,露出了笑容。
于是,等到杨玉环一曲终了,阿离手握伞柄盈盈伫立之际,李大人欣然站起身来,带头抚掌以表赞赏。
而随着他这一动作,掌声如雷,喝彩不绝。
接下来,长乐坊和平康坊那些著名乐班和歌舞姬相继登场,只是看过公孙离和杨玉环的舞乐,众人再也找不到那番兴致,气氛自然而然就低落了下来,一时也不知道多少人在私底下窃窃私语,道是应该请那两位新晋舞姬再来压轴献艺一曲。
然而,众人的希望最终落空,这一场李府新园会,到底还是虎头蛇尾,草草收场。至于那些倾慕公孙离和杨玉环的贵公子们,又是打探,又是到李府前后侧门等候,得到的答复却是两位舞姬早早离开,一时不禁失望的失望,狐疑的狐疑。
可最终锲而不舍留下的,终究也就是寥寥数人。这其中,自然就包括在门前守候了一晚上的阿洛——她很确信,阿离绝对没有出来。
而别人口中早已离开的公孙离和杨玉环,此时此刻,却正在李府雅室受人招待。原本就带着目的而来,阿离自然有的是无限耐心和小心。即便侍女们殷勤送来了茶点,她却一样都没碰。
“二位今日辛苦了。”
阿离循声望去,就只见那个从前趾高气昂的李十一正满脸堆笑地引了一个人过来。那人身穿一件紫绛地团花对雁锦袍,腰佩玉带,带悬银香囊,乍一眼看去,却仿佛比李十一更年轻些,发间不见半点银丝,可再细细一看,额间却可见几道横纹,分明上了年纪。
而随着人靠近,一股馥郁的香味更是扑面而来。
年纪一大把却还特意将鬓发染黑,又喜欢熏香,传说中品行还不好,阿离心中大为鄙薄,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行礼相见,谦逊两句之后,便提出了告辞。对此,李大人只是微微一摆手,李十一就一声不吭悄然退下,两边刚刚伺候她们的侍女也都蹑手蹑脚鱼贯而出。
“我打算过几日邀请陛下来此游园,但却不知道内中陈设景致是否能和陛下心意。”李大人说着就悠然自得地轻捋胡须,轻描淡写地说,“如今时辰尚早,杂客散尽,二位娘子乃是难得的女客,今夜能否随我夜游新园,品评一二?如有不妥之处,我也好请匠人改动。”
他要请女帝来游园?阿离心中一动,瞥了一眼杨玉环,阿离在心中暗自嘟囔,面上犹豫了片刻,继而就点点头道:“李大人既然盛情相邀,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不能逗留太久,我和玉环姐姐还要回平康坊。”
“好!”
李大人答应得极其爽快,等到出门时,就只见外间幽静无声,仿佛所有仆从都被屏退了下去。然而,在这分明是夜晚的时辰,空中却悬浮着一盏盏机关明灯,照亮了四面八方的建筑和脚下的路途。
阿离知道杨玉环不喜多言,再加上早早就在老师面前打了包票,尤其是接下来游园的一路上,她就更加抢过了所有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