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儿那里,我预感他很快必能自立。至于我,更不适合再长久地做摄政王了。他已初具亲政之力,也有上位之心了,我再越俎代庖,于我,于他,各是不利。这趟回去后,看情形,我将尽快还政。”
“另外有件事,我也想和你道一句。今日我刚收到消息,狄廷剧变,炽舒已经上位。人的位置不同,哪怕对着同一件事,考虑事情的方式,便也会随之不同。何况此人不是莽夫。他继了位,位子却还不稳固,对我大魏,他将作何盘算,如今也不好说。但于大魏而言,这却是个极好的机会。今年的秋收,各地已是初见眉目,最后虽还未拢总上报,但从已上报的数目看,基本合我预期。此战准备多年,机会已然到来,不可错失。我回去后,便将尽快调集兵马和粮草,发动战事,以收回我大魏的北方门户。届时雁门托付给你们了。”
“殿下放心。大将军必将倾尽全力,不负殿下之托”姜含元立刻应道。
束慎徽颔首“并州刺史陈衡,可以完全信任。将来有任何事,若是一时与我联系不便,寻他也可。他离你更近。”
姜含元点头。
耳边又传来一道马鸣之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谷口外的方向,回头含笑道“我也要回雁门了。我送殿下一程吧。”
束慎徽没有推辞,当天,两拨人便一同踏上了返程。
燕乘率领家臣部属和许多城民,恭恭敬敬地将摄政王和他的阿姐送出了云落。姜含元留下了樊敬。樊敬另外替她选了一队人马,护送她回。
上路之后,傍晚,两队人马一同行到了一处古道的岔路口。
往南,他将取一条近道,经萧关归往长安。而她,则继续往东,回往雁门。
随行们知他二人或还有临别之言,各自在领队的带领下,远远地停在了道旁。
他凝视着她,慢慢地道“我回去后,若一切顺利,最慢,想来一年之后,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应当便能抽身而出,去做一些我很早之前便想做的事了。”
姜含元坐于马背之上,笑道“殿下一定能心想事成我在此提早恭祝。”
平安保重的话,已是说了太多。谁也没再说了。于岔道口,二人又停马,相对了片刻,她忽然朝他点了点头,道了句“我走了“,随即垂眸不再看他。她轻轻地拽了下马缰,催动坐骑,转了方向,便要朝着雁门而去。
古道之上,夕阳无限,荒草离离,她的身影沐浴其中,宛若镀了一层金色的晕光。
她就要去了,就这样去了。
下回再见,将不知会是何时。
束慎徽望着她的背影,那句已是令他如鲠在喉许久了的话,忽然仿佛得到了强有力的鼓动,竟就脱口而出“兕兕,我可以再问你一个困惑我颇深的问题吗”
姜含元停马,转过头“何事”她的面上含着笑容。
“长安春赛的那夜,你在永泰公主府里喝醉了酒,我接你回来,你于半梦半醒之间,望着我说,你不是他”
“不瞒你说,我当时以为你梦见的是那位名叫无生的人。如今我知道了,不是他。那么那个他,到底是何人,你可以叫我知道吗”
他问完,凝视着她,眼眸一眨不眨。
她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等待了片刻,面露微微的懊恼之色,那是对他自己生出的懊恼。
他改了口“罢了,是我又无礼了为何总是学不会我不该问的,你当我没说。”
他停了一下,便用轻松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如今心里最想的是什么。我不会忘。你回雁门吧,等长安的消息。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