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对着她,正自己脱着外衣预备沐浴,头也没回地道,“母亲给你的,不是给我的我一个男人,拿去做什么你不要,自己将来去还”说完丢下她,大步入了浴间,很快,里面传出一阵仿佛大力搅水发出的哗哗水声。
伴着耳边的水声,姜含元慢慢地坐下,看着这串方被她解下的华鬘,不觉地微微发怔。
南阁里,庄太妃看着儿子和姜家女儿并肩告退离去后,没去歇息,坐那里独自沉思。
儿子和她面上看起来颇显恩爱,但二人进来后不久,太妃便就留意到,二人竟未曾有过一次的目光对望,更不用说吃饭时,两人手无意相碰的那一幕。虽极短暂,没逃过她的眼睛。这种无意的微小反应,才是骗不了的。倘若真如表面那般恩爱和气,何至于连碰个手都会如此
庄氏还在路上没到,庄太妃蹙眉沉思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人,便命侍人去唤。
张宝今晚的马屁好似没有拍到位,心情未免失落,散了后,殿下也没要他服侍,他怏怏地回了歇息的一处侧屋里。
明日殿下夫妇要去拜祭吴越王陵,他也要跟去。他揉着酸腿,正要收拾了躺下去,太妃身边的一名侍人来唤,道太妃叫他过去说话。
他也不知是何事,寻思莫非是方才自己插话不当惹太妃不悦心中忐忑不安,慌忙整理衣冠,飞快地去了。再入南阁,看见太妃独自一人端坐在方才的位置上,疾步上前,人就趴跪在了地上“太皇太妃在上,奴婢来了”
庄太妃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好些年没见,你模样倒是没有大变。你爹爹这两年身体如何”
李祥春最早在宫里就是服侍庄太妃的。张宝偷偷抬眼,见她神色慈和,这才松了口气。他心中本就对太妃极是爱戴,又磕了好几个头,欢喜地道“多谢太妃记挂。奴婢的爹爹身体好着的。待奴婢这趟回去,告诉他去,太妃问起过他。”
庄太妃笑着点头,叫身边人赏他钱,张宝愈发欢喜,头磕得砰砰地响,这一路上受的苦全都不算什么了。他起来后,见太妃屏退了人,问“殿下与王妃在京城时,处得如何”
张宝一愣,迟疑间,见太妃目光望来,又道,“究竟如何,你老老实实,把你所知说给我听”
他一凛,不敢推搪,再次跪了下去“太妃所问之事,奴婢实在不敢称知,就只能将奴婢的所见讲给太妃听了。”
庄太妃颔首。张宝便一五一十将殿下夫妇出发离京前的蹊跷讲了出来,“也不知是怎么了,殿下连着几日不回王府,庄嬷嬷叫奴婢去请,殿下也不回,后来是王妃命奴婢再去叫,殿下才回了一趟,回来已是深夜,片刻后,当夜竟又走了,是到了动身的前夜才回来的”
庄太妃又问“他们这一路行来,又是如何光景”
“奴婢见殿下二人路上也无多话,有时竟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说完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庄太妃听完,命他自去歇了,再沉吟片刻,眉头越皱越紧,叫人道“这就去把祁王叫来,就说明日出行之事,我有话要叮嘱。”
这处鉴春阁的位置极好,推窗,正对湖光山色,一览无遗。只是此刻入了夜,目力尽头所及,只剩昏黑一片。
束慎徽身上着件白绢中衣出来,看见她凭窗而立。他的视线又掠过那只装着华鬘的锦盒,想到她方才刚走进来就摘下要还他,仿佛烫她脖颈似的。他收了目光,自顾上榻,翻身便卧了下去。
姜含元听到他出来的动静,回头,见他已闭目仰在枕上了,便也闭窗,收拾了心绪,正要洗漱也去睡下,这时门外传来唤声“殿下,太妃请殿下再过去一趟。明日祭拜之事,她有话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