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季徵同她道,“姜皇后”的柩车将路过此地,步瞻为她准备了冥礼,她不去看看吗
所谓冥礼,便是在人下葬之前,请巫师做法,为亡者超度。一来抚慰亡灵,盼其灵魂早日脱离苦难;二来便是企盼亡者其来生顺遂、平安喜乐。
听他这么说,姜泠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步瞻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怎会亲自为她举办冥礼
不光她心中有疑,季扶声说完后亦耸了耸肩,表示讶然。
冥礼的其中一环,便是以亡者此生最恨之人的鲜血做引。
冷风乍起,雪衣之人走下辇车,接过巫师递来的匕首。
大巫师有些惶惶,试图劝道“皇上,您乃天子,是真龙之身。其实也可免去放血这一环。”
步瞻未戴金冠,乌发随意以一根发带束着。风扬起男人的发尾,与他宽大的袖摆。
“无妨。”
他拔开匕首,缓声问,“取何处的血”
大巫师颤声“左右手腕各两处,还有靠近心头的一处分别装入这五个罐子里。”
对方话音刚落,步瞻不假思索地出手,划破了左手手腕。
一处、两处。
紧接着,是右手手腕。
步瞻换了只手拿匕首,平静地割破右手手腕。待到装最后一个罐子时,一侧的谈钊不忍,走上前。
“皇上,您的伤就在胸口处,您千万要注意龙体。”
步瞻罔若未闻,将外衫解下。
谈钊劝阻“皇上,龙体为重。”
大巫师说,要靠近心口处的鲜血。
太子煜先前那一剑,正贴着他的心口擦过。如今伤势方愈,才结了一层浅浅的痂。
他将上半身的衣褪去。
匕首锐利,闪着铮铮寒光,刀尖出血液仍未凝固,正顺着刀身缓缓淌下。男人缓缓吸了一口气,下一刻
谈钊微惊“皇上”
他竟又用匕首,剜向先前的伤口
原本结了痂的伤口再度被人捅破,锋利的刀尖剜入带了血丝的肉,再一睁眼,那处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罐子。”
大巫师这才缓过神,颤抖着双手捧住陶罐。
男人将匕首递给随侍,额上冒出汗珠,面色已是失血之后的苍白。
大巫师接住那汩汩流下的心口血,哆哆嗦嗦地问道“皇上,可否要做法,为皇后娘娘定下来世羁绊。”
来世二人再相见,再做一世夫妻。
闻言,步瞻神色顿了顿。他似乎想应下,转瞬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片萧瑟的冷风里,他沉默了少时,终于,哑着声音道
“我以鲜血为引,望她地下瞑目。”
“来生不必见我了。”
冷风卷起雪色衣摆,天地上下,一片净白。唯有桃叶簌簌而下,落在人的发尾与衣肩。
不远处,丛林间。
一辆马车疾行,正朝着江南方向而去。
她要离开这里,去江南开一家制香铺子,开始新的生活。
开始新的,没有步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