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钊低下头,应了声是。
言罢,谈钊却未径直离开。他顿了半晌,终于试探般地问道“那太子煜”
太子煜又该如何处置
步瞻目光轻扫过步煜。
无论他是不是大魏的君主,一个弑杀父亲的儿子,无论如何都留不得。
他应当斩草除根。
可当步瞻的视线落在这孩子身上时,脑海中却倏尔闪过他母亲的脸。
步煜生得好看,除了眼睛像他,其他地方都很像他的母亲。
包括他的脾气。
看上去温和纯良,温顺无害,可若真做起什么大事来,也不曾会手软。
他是一个合格的太子,更是一名优秀的储君。
步瞻未说话,连药也不喝便径直从龙椅上站起身。见他往外走去,谈钊忙跟住主上的步子。
“皇上,您要去何处您的伤还未好”
清冷的风拂过男人雪白的衣角。
他踩着地上的影,一步步朝藏春宫走去。
大火已经扑灭,空气中残存着烧焦的味道,有些呛人。
内寝已经完全被烧毁了,庭院里的桃花树也烧得不剩下几棵。步瞻走上前,那些所剩无几的树几乎都是半死不活,也许明日,也许后日,它们都会变成一堆枯萎的枝干,再也等不到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宫人与他说,娘娘的尸身,就停在后院里。
他想走上前,掀开白布再看她一面,忽然又想起那句娘娘她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
他的双腿失了力气,不再敢上前。
步瞻坐在后院里,距尸身不远处,安静地待了一整夜。
母亲死时他未难过,弑杀亲父时他也未曾落泪,包括现在,他更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但他却能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他的心口在泛着疼。
这是步瞻头一次,感受到何为哀痛。
他陪着姜泠,在后院又坐了三天。
这三天,他没有上朝,没有批折子,更没有处理其他政务。
直到有宫人忐忑地走上来,跟他说,娘娘该下葬了。
她是被烧死的,身上本就有股焦臭味,眼下更是春夏之交,尸身若是放得久了,那味道愈发便会浓烈。
宫人跪在他脚边,流着泪劝道
“皇上,您也希望娘娘能干干净净地下葬,不是吗”
她生来身上便带有异香。
那样干净的、好闻的香气,如今却被这烧焦味、尸臭味掩盖。
闻言,男人面色微白,垂了垂手,终于无力地点头。
“皇后”下葬那日,也是姜泠离开盛京的日子。
她坐在马车里,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哭嚎声,还是没有抬手掀开车帘。
正发着愣,季徵卷起车帷坐上来。
他一袭水青色的袍子,依旧那般潇洒恣意。
季扶声坐在她身侧,问她“想去哪儿”
姜泠想了想“江南。”
江南风景秀美,那里的女子也喜欢香料,她或许可以在江南开一家制香铺子。
季徵点点头,同马车夫道“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