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家规,与外人私授信件之物者,当处三十棍棒,情节严重者,废其手脚。
若是主子教唆奴才行事,也一并受罚。
而如今,听云阁的绿芜与姜家小公子,正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私传信件。京中形势严峻,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们此番碰面是为了何事。
“相爷”
谈钊提心吊胆,正欲问询。
却见身侧的男人面不改色地移开了眼。
谈钊一愣神。
相爷这是在装作没看见
夜色愈显深沉,灰蒙蒙的一层寒光自天际落下,笼在男人雪白的氅衣上。他方阅罢卷宗,觉得头闷便在府里随便走走。谁知这一走,竟不知不觉地来到距听云阁不远处的步府南后墙。
只一眼,步瞻已看清楚站在阴影处的绿芜。
他眼睫微抬,凝望着那人从袖中取出一封家书,交与那位稚气未脱的姜小公子。
不知绿芜说了什么,姜衍十分激动。他攥紧了手中信件,看上去格外义愤填膺。
男人原本平淡无波的眼底似乎闪过讥笑之色。
空中忽尔飘起了雪。
雪势并不甚大,颗颗雪粒子飞洒下来,坠于步瞻衣肩之上。他缓淡探手,将衣摆上的雪珠拂去,头也不回地迈步。
跟了相爷这么多年,谈钊依旧摸不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
他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转过头,朝身后的侍者命令“今日之事,都不许传出去,听见没有”
左右之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虽不明白此意,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应声“是。”
姜泠原以为,自己将信从步家送出去后,依步瞻的心思,他定会有所察觉。
或将她叫出去盘查审问,或对她以家法处置她在听云阁等了整整四日,峥嵘阁那边依旧是鸦雀无声。
一切都太过于平静。
平静得令她感到几分心慌。
步府上下,唯一闹腾的便是这位冯茵茵了。
她仿若受用极了姜泠这副不受相爷待见的模样,整日穿梭在听云阁与昙香院间。看得绿芜恨得牙痒痒,隔空朝她的背影打了好几拳。
“这冯氏也太耀武扬威了,念她在京都孤零零的一个人,相爷才好心将她收留下来。虽说她确实有些勾引相爷的本事,但还没被抬进门呢,始终连个妾室都算不上,怎还敢在您身前如此叫嚣,假惺惺的姐姐来姐姐去,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青菊站在一侧,亦是满心忧虑。
她不像绿芜,不是姜泠从娘家带过来的丫头,她只想与大夫人同甘,并不能与之共苦。
自从上次大夫人与相爷闹了矛盾,相爷就再未往听云阁这边来过。
青菊喃喃道“这马上就要过冬了,咱们听云阁可不能一直这般清冷下去”
姜泠看了一眼天色。
诚然,天空阴沉沉的,又一场雪要落下来。
她满心皆是今天晚上的风雪,不知北通河面有没有结冰,父亲母亲能不能顺利渡河南下。
兀自思量着,不知不觉已至傍晚。
姜泠心跳得愈发快,愈发坐立不安。
听云阁坐不下去了,她便让绿芜扶着自己,在院子门口散散心,转眼间便听到后厨那边传过来的话。
“谈大人说了,今儿相爷的晚膳不必做了,只做听云阁和昙香院的就好了。”
“不必做了相爷今夜要出去么,莫不是又要”
“嘘,主子的事儿,咱们做下人的少打听。”
“”
干柴被掷入烈火之中,发出滋啦啦的声响。姜泠失魂落魄地站在院墙另一头,吓得满脸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