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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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时鹤春妥协地说,“再陪你一段,你不能再管我花天酒地,逍遥度日。”

秦照尘立刻摇头,他再不管了。

时鹤春要怎么逍遥、怎么享受都行,他不会再阻拦半个字。

时鹤春看着他,好好的大理寺卿,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就又变回桃花树下木讷的小和尚。

时鹤春忍不住笑了“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秦照尘就更说不出话他只是带时鹤春看病、在这里和时鹤春说话、答应不管时鹤春了这就算好么

这样想了一会儿,他才茫然地察觉到,似乎的确算。

比起这两年的淡漠、无视、横眉冷对的确是的。

时鹤春又没有一定要做的事,又没有能说话的人,除了家里越来越不清醒的母亲,时鹤春就只有他了。

他同样也只有时鹤春,但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伸张的正义,还有大理寺,日子并没那么空。

秦照尘伸手,把这个单薄的奸佞抱进怀里,隔着衣料,慢慢抚摸时鹤春嶙峋到硌手的脊背。

时鹤春在这样的碰触里闭上眼睛。

瘦削的、翼翅似的肩胛,终于微微发抖,他的小仙鹤特别不高兴了,把水汽恶狠狠沁在他的朝服领子上。

“没那么简单。”他的小仙鹤低声敲诈勒索,“要我活下来可不容易你得送我个酒壶。”

秦照尘像是被这句话赦了,一颗心重重落地“要什么样的”

“不大的。”时鹤春说,“银的,得漂亮。”

银酒壶昂贵,要精致漂亮就更不便宜。

秦照尘没这么多俸禄,但受了些赏,可以卖掉换钱,王府里也还有东西可变卖。

他打算拆间屋子,让人把雕花梁柱卖一卖都

是好木材,值几个钱。

这些事回府再合计,秦王殿下什么都不说,只是答应他的小仙鹤“送你,再送一坛好酒。”

时鹤春就被哄好了,靠在他肩上歇了一会儿,慢慢撑起胳膊“带我回家吧。”

秦照尘有些犹豫,太医说时鹤春生机微薄、心血耗费太甚,最好再待在太医署,留观一个晚上。

但时鹤春不乐意“有什么好留观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就想回家睡觉。”

秦照尘不忍心违拗他,纠结片刻,还是脱下外袍将人裹了,放轻力道小心抱起来。

时鹤春心满意足,很高兴地靠在他肩上,一合眼就睡着了。

很多时候,当一个人做出后悔的事,可能要用很多年的时间,来慢慢弄清这份后悔。

因为它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散落在乱糟糟的命数里,被数不清更深重的遗憾压下,转眼就不见踪影。

要等时过境迁,要等被凌迟的一颗心慢慢回神,要等秦照尘终于约了孤魂,能去一趟戏园子。

要等三壶酒淹没全部理智,全部衡量,全部徘徊踟躇,要等一场戏把心底的念头全牵扯出来

到这个时候,秦王殿下才终于能想清楚,时鹤春那时候说的“带我回家吧”,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美滋滋睡醒过来的小仙鹤,一看见灯火通明、雕梁画栋的时府,就怔住了。

“王府太破了。”秦照尘低声说。

他知道现在解释已经没用了,他只是没法控制这些话自己涌出来。

王府太破太寒酸了。

时鹤春不该住那种地方,要花天酒地好好享受的小仙鹤不该住,灼灼天上火更不该。

秦照尘甚至还要再拆一间房子,难免乱七八糟乌烟瘴气,怎么能给时鹤春住。

秦照尘刚摆脱牢狱之灾,一身的晦气,怎么能带时鹤春回府。

这么多的话,为什么现在能说,当时就不能

为什么不对时鹤春解释,为什么不对时鹤春说呢就因为一句苍白的“说不出口”

这些话说不出口,为什么伤人的话又能说出来,为什么非要说那个“不是”不是什么

时鹤春难道不是正人君子

时鹤春难道不是他最该护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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