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兑好了水才坐在小板凳上,拿水瓢舀水往身上浇。
她一下一下浇着,淅沥沥的水声像一种无言的酷刑,在这样的黑夜中给人造成非常大的心理压力。
苏软看着水珠从身体的皮肤滑下去,像是非常不喜欢水珠滚落的痕迹一样,不断地浇着同一个地方。
她的神情冷漠又愤恨,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神经质。
“我会摆脱这种生活的”她突然说,像是强调就会实现一样,“我一定会成功”
昏暗的灯光下,苏软空空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墙壁上天花板上黄褐色的污渍,仿佛这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先是一惊,然后露出了生理性厌恶的表情。
苏家的地板还是二十年前的水泥地,没有贴瓷砖。下水道的地方因为经常淌水,又潮湿,长满了青黑的青苔。窗外的飞蛾从合不严的窗户飞进来,正绕着灯泡打转。
浴室的灯是那种特别老式的灯泡,光是橘黄色的。这种灯泡跟现代节能灯不太一样,亮没一会儿就会滚烫。像被火烫热了一样。那些绕着灯泡飞的灰扑扑的飞蛾,仿佛感受不到灯丝外面滚烫玻璃的阻拦,正在不停地往灯泡上撞。
细碎的鳞粉扑簌簌地落下来,飞蛾扑火,誓不回头。那不自量力的样子看得人心烦。
就像重生了很多次依旧没有达到目的的她。
苏软抓了一把水珠,狠狠地丢向灯泡。
吓得那些围绕着灯泡飞舞的飞蛾,瞬间四散。然后又像是不死心,试探地回归了灯泡,围着老地方打转。
许久,苏软呆呆地看着,嘴里的不知道在对谁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过上我想要的人生。我不会永远待在贫民窟,我总会过上人上人的生活。我会的”
她的声音缥缈又透着一股森然的狠意。
直到最后一瓢水浇完,她感觉到了凉意,才穿上衣服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一大早,东边的云彩红的像小女孩刚睡醒的脸,红扑扑的。清晨的晨露在草叶上滚动,公园的空气清新得像顾安安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
她穿着运动套装,叉着腰在老年锻炼中心,一一二二地做着广播体操。
今天是周一,按合同约定,她上班的第一天。
顾安安有点兴奋,不管是原先的世界还是现在,她都没有上过班。想到今天就要像一个干练的职场女性一样去大企业,顾安安像一个明天就要去上郊游的小学生一样,激动得六点就醒了。
她扭了两下腰,做了一个标准的侧伸展姿势。
因为站得离公园运动器材太近,差点被踩在落地漫步机上的老大爷给一脚踹飞出去。
老大爷七十多岁,穿着白绸布的中山装。腰上绑了跟同色绸布腰带,搞得跟隐居山林的武林高手一样。
他一只脚踩在漫步机的一个踏板上,双脚大跨步地前后摆动。迈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一边嘿咻嘿咻地前后摆腿,一边扭着脑袋看顾安安这傻头傻脑的小闺女往他这凑。
老大爷这急脾气,生怕自己使起劲儿来能两脚把小姑娘给踹飞出去,连忙虎着脸让她走“别在这碍事啊小姑娘要锻炼,去
那边跑圈去。我老头儿年纪大眼神不好,你站这,别被老头子我两脚踹断腿。”
老头儿这一嗓子喊的,旁边单杠上吊着腿不停地做倒挂金钩的老大爷“就是啊你要锻炼,来早点啊你这半不中间儿的凑过来,可没人让你啊”
“你去南门那吧,”撞树的老大爷们纷纷附和,“那边年轻人跑的多。”
顾安安本来想说她没想用器材,她怕扯着胯。但大爷们嗓门大还耳朵不好使,总能魔性地空耳。顾安安扯着嗓子跟他们喊半天,还把这群大爷大妈给整着急了。
顾安安败下阵来,她也不说话了,麻溜地回归年轻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