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还以为以陆行朝的一贯性格,自己这几回的屡次羞辱,已经够让对方这人的自尊心被磨平碾碎,不愿再死缠烂打了。却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仍旧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除去脸色苍白了些,仿佛俩人之间从未生出龃龉。
“来早点不好么。免得你们背着我把事情都安排完了,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行朝语气平静,拿了茶壶,去给自己倒了杯茶。他视线瞟到谢迟身前空了大半的杯子,动作微微一顿,又控制不住地往他那走了些,去把他的杯子倒满。
谢迟看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握着茶壶,好似客气地给自己斟茶。琥珀色的茶水哗哗流进杯中,很快满了,热气出得均匀。
他抬了抬眼,半是真诚地夸道,“陆老师对人真好。我还以为像陆老师这种看着很冷的人,平日私下里会很难相处呢。没想到居然这么温和。”
戴弈立刻笑说,“那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老陆好不好说话是分人的。他喜欢的,那对人的态度就老温和了。但要是碰上不喜欢的,那态度可就啧啧。”
谢迟“噢”了一声,露出意会的轻笑。
陆行朝却被他这句话刺痛得指尖一抽,几乎快稳不住正在倒水的手。
“陆老师悠着点。”
谢迟伸手抬了一下茶壶,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淡淡地说。
陆行朝盯着他垂下的睫僵了一瞬,呼吸滞涩得厉害。他有很多句话想说,却又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愿意听那些话,便只能又一次重复着他自己都听厌了的话,干涩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还是对不起。
谢迟勾了下唇,低下眸时,却瞟见眼前人手背上的某处地方,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淡,拿着杯子没了动作。
这个,是
陆行朝察觉他扫来的视线,心底瞬间一紧。
他立刻把手收了回去,将茶壶放在桌上,强作冷静地在椅子上坐下。
他忽然有些后悔这两天针口扎得均匀,只顾得上早些输完液出院,却忘记了谢迟也会过来的这件事。
他真的很怕谢迟看见这些。
他总不愿在谢迟面前表现得狼狈,然而现在却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让痕迹残留在了手上,居然让对方瞧见。
然而眼前人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谢迟看着他手腕上不知何时戴上的那串红玉髓手链,视线凝住。他的手一向白,虽然锻炼得很好,但肤色却从来留不下丁点儿阳光肆虐过的痕迹,手腕劲瘦有力,冷淡又禁欲。
这串喜气到突兀的东西戴在他的手上,实在是难看得可以。哪怕出钱买它的人是谢迟,但也觉得丑得有些碍眼。
他居然戴起来了。
但谢迟却已经不想再看到这个东西了。
他没说什么,只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静静地收回了视线。
陆行朝瞧见他的平淡反应,手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有没被他注意到手背上痕迹的庆幸,然而更多的还是被忽视的苦涩。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正欲再次开口,“这次片子,你”
话音未落。
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便从走廊外沉重响起。
徐正庆戴着顶鸭舌帽,身上套着件厚厚的羽绒服,从屋外推门走了进来。
似乎是在车上憋了挺久,他摘下帽子的时候,鬓发甚至有些汗涔涔的。漆黑的眼珠往屋子里在座的几人身上一瞄,忽地一亮,视线有些发直,眉尾飞扬。还不等其他人出声,便已经先一步开了口问,“我是徐正庆你就是谢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