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朝会散了,贾赦刚走出东华门,便被苏丞相叫住了。贾赦对苏丞相行礼道“老师。”
苏丞相侧身避开了,现在贾赦已经是郡王了,论身份比之丞相更高,苏丞相可不敢受贾赦的礼。
然而贾赦倒是真心实意的,别看皇室宗亲、满朝文武个个道貌岸然,真正值得尊敬的人可不多,苏丞相算一个。
苏丞相道“王爷的礼老夫可不敢受。”
贾赦瞧着东华门外鱼贯而出的文武百官,道“老师还是叫我恩侯吧,我倒是觉得亲切。”
苏丞相笑了一下,当年在上书房,贾赦给司徒碧做伴读,二人一般的叫自己老师。司徒碧谦恭有礼,但逼宫成功之后,自称朕那是改口极快极自然;贾赦桀骜不驯,但无论立了多大的功劳,有多高的身份,反而更加谦逊。
常言道三岁看老,哪有那么容易。这人心隔着肚皮,哪怕过了三十岁,六十岁,谁又能一定瞧清楚一个人的真实秉性。
苏丞相道“你智计武功胜我百倍,我早就不能教你什么了。既然恩侯还肯称我一句老师,老夫这老师便也当了,有一句话留给恩侯,就当是我替百姓求情吧。战乱之地,虽是战局为重,也请恩侯多顾惜些当地百姓。”
贾赦慎重点头道“学生记下了。”略顿片刻,贾赦道“学生这就先回去了,老师珍重。”
苏丞相拍了拍贾赦的肩膀“去吧,此一路祝恩侯旗开得胜。”
等贾赦走了,宋安走到苏丞相身边道“有学生如此,苏丞相当治酒庆贺。”
这二人可是朝中清流之首。文臣多爱清流的名声,自称清流者极多,但是其中多少花花肠子,到底所图为何,唯有天知地知自己知晓,倒是眼前这二人,做官做老了,行动上却从未辱没清流二字。
“等恩侯得胜归来,我必治酒请宋尚书喝个痛快。”苏丞相道。人皆谓贾赦心狠手辣,城府极深,是个阴毒之人。但苏丞相见惯了真真假假的正人君子,反倒觉得贾赦才是当得起正字那个。
宋安道“大仁大义,有勇有谋,令人佩服。”这话仿佛是对着空气说的,但是苏丞相知道这是在称赞贾赦。
二人在东华门之外站了一会儿,方才散了。
次日便是钦天监精挑细选的吉日,贾赦一早去了校场,训话之后,先锋开道,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德胜门。贾赦身着甲胄,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贾琏、贾迎春一子一女;盛泽等家将,好不威风。
等贾赦出了门,贾母才略胆大了些,敢出来松快走动了。自然,便是贾赦不在京城,门房依旧不会让贾母独自出门。倒是这些年姑奶奶住在荣国府,贾敏偶尔会抽空陪贾母出门上个香,也没出什么乱子。
至于交际应酬,自从贾母被夺了诰命,就再没往夫人诰命堆里扎过,贾母自己都不愿意去。
贾母见林家正在收拾院子,展眼也要搬回林府了,突然感慨万千。
贾敏一回头看见站在院子里的贾母,迎上来道“这风口里面,母亲站在这里作甚”将贾母迎进屋子,母女两个说话。
贾母是极喜风光热闹的人,看着现在荣国府升为荣郡王府,而自己一点光都沾不到,贾母心中满是遗憾。
或许是因为这几年过得不得志,贾母再不是红光满面的老太太,脸上爬满皱纹,颇有风烛残年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