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凭生日这天下了场未被预报的大雨,游艇泊在栈桥边,直到天黑也没能出航。
正撞上感恩节,来的人不多,一眼看过去都是平常季枝宜能够在校车上见到的面孔,只有一个青年分外疏离地淡在人群之外,安静地握着杯果酒轻抿。
季枝宜觉得对方眼熟,稍回忆了一番,想起正是前些天那位在白沙滩上弹琴的乐手。
他有些诧异宋凭能够邀请到对方,毕竟青年优雅得几乎与船上的所有人形成了壁障,哪怕始终静谧而温和地停留在窗边,也仍旧有不少人时不时地往那处扫。
想到这里,季枝宜莫名朝段元棋瞥了过去。他此刻的心情似乎同几年前在曼哈顿时相近,包含警觉与不安,以及一种并不得体的隐晦的攀比。
好在段元棋并没有去留意青年所在的位置,他先是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宋凭,而后便余出时间,让季枝宜主动体验社交。
“生日快乐。”
不知怎么,将礼物交出去的一瞬,季枝宜产生了由欺瞒而导致的尴尬。
他有些不敢看宋凭的脸,少年直至今天才终于迎来十八岁的生日,眼角眉梢满是未被沾染过的天真,好像他随口编句谎话,宋凭就能将其笃信成所谓的真理。
“小元说圣诞节你也要去纽约”
“是和家里人一起去。”像是为了避嫌,宋凭在点头之后又补上了下半句。
他仿佛也不知道该和季枝宜说些什么才好,犹豫着将指尖在湖绿的绒面上来回揉了几下,眉心越皱越深,最后竟也学着季枝宜似的,将视线垂落到了地上。
宋凭其实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已经接近真相,可只要季枝宜还没有开口,他就始终留有一丝侥幸,认为对方与段元棋也不过是因为相识更早而显得亲昵。
他支支吾吾地不知是否应当开启话题,就在两人都陷入窘境之际,一旁的青年却突然起身,用一贯斯文典雅的语调说到“宋凭,可以陪我去拿件外套吗好像有点冷了。”
有了青年的解围,季枝宜顿时如获大赦,他赶忙将视线放远,顺着对方的话在宋凭的手臂上搭了一下,无声地示意后者到青年身边去。
宋凭捧着礼盒,左右徘徊了一阵,到底还是应了青年的请求,迟滞地从季枝宜面前离开了。
他不怎么高兴地取了把伞,在后者的注视下和青年一起走向了甲板。
两人晃晃悠悠踩上雨中的栈桥,宋凭绅士地伸出小臂,青年怔了怔,末了轻笑着将手扶了上去。
“船里明明很热。”
才刚踏入庭院,宋凭就小声地戳穿了秦思意。
身后的喧闹渐远,留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将空气都浇得湿淋淋。
秦思意并不为宋凭的话感到尴尬,倒是有些俏皮地说“我是在帮你。”
后者听罢,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秦思意只好无奈地解释到“你根本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宋凭反驳。
“可你也知道那是不能问出口的,不是吗”
宋凭渐渐走到了秦思意身后,花园里的灌木擦过袖口,将布料打湿了,黏糊糊地贴在手腕上。
他不太舒服地停下了脚步,秦思意便先一步踏入门廊,站在灯下静静看着他。
宋凭稍后才踩上那一级高出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