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着这样的想法细细描摹少年的轮廓,贴过脉搏的右手落下,轻轻搁在段元棋的肩膀上,视线则缓慢回升,倏忽在唇间一顿,顺着鼻梁跃进了对方眼中。
“刚才宋凭和我打招呼了。”
季枝宜趴到段元棋的肩上,猫咪似的黏糊糊蹭了下后者的耳根。
段元棋先前总是莫名觉得对方像流浪的小动物,谁对他好,他就加倍地奉上真心。
如今看来,这样的念头倒也不算无端。
季枝宜确实就如同段元棋猜想的那样,不断地汲取着在童年与少年时代缺失的那部分爱。
他的细心,他的纵容,他的体贴,一切都围绕着分配到他身上的注意,谁在某段限定的时间里施予他最多,他就最爱谁。
“他让我跟你说,不要忘了他的生日。”
段元棋边答,边顺从地将季枝宜揽紧,腾出一只手,哄猫似的一下下在季枝宜的耳后轻抚。
他用食指沿着对方的颈线向下扫,一直流向蝴蝶骨的位置,停在柔软的发尾,轻而指示鲜明往回绕了几圈。
“宋凭说圣诞节他也会去纽约。”
季枝宜留长的头发日益衬出了五官的清冶郁丽,段元棋迷恋的同时却忘不掉这最初是为了迎合谁的喜好。
他本想尝试去询问,能否将它们剪回夏末那场阵雨里对方为自己开门时的样子。
然而季枝宜却抢先一秒开口了,照旧挨着段元棋的脖颈,能够读心一样温温柔柔说到“我去把头发剪了吧。”
“为什么”
“不知道。”
季枝宜确实不明白。
情感不像实验室的数据,只要留下记录,一切都有迹可循。
为了见到段景卿,他提前数月便开始惴惴不安,忐忑到几度在夜里听见心跳为了一个已经许久不曾说出口的名字而错拍。
这样的病症日复一日重演,以至于季枝宜无数次否认段元棋灵魂的独立性,也不断地暗示自己该去向段景卿要一个答案。
可就在一个他都不曾预料的时刻,段元棋三个字忽地出现在了最醒目的位置,热烈而璀璨,纯粹又青春地倏然挤占了原本留给段景卿的小小心室。
季枝宜搞不懂也说不清。
他只觉得留不留长发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段元棋似乎很喜欢抚自己的后颈,或许像夏天一样剪一头干净的短发会更让对方开心。
“只要是你自己想剪。”段元棋说。
“不要为了别人去做决定。”
他像是看穿了季枝宜,一双手突然地松开了,退后一段距离,好认真地回看对方的眼睛。
“你总在为了讨别人的喜欢做一些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不要再这样了。”
“但这次”
“也不要这样对待我或是宋凭。”段元棋高明地截断了季枝宜将要脱口的乖驯。
“你是季枝宜,要去做季枝宜喜欢的事。”
这一刻,季枝宜终于彻底地分清了段元棋与段景卿。
前者有最顽劣的占有欲,与最通透的真心。
而后者先来一步,巧妙地利用时间,抢走了季枝宜人生中最初也最懵懂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