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元棋和宋凭被送到学校时,校车还没有到。
两人的第一节课选在一起,因此并没有分开,而是一前一后踏上台阶,从花园旁的连廊绕了上去。
宋凭的电脑没有装在包里,用手抓着,没有半分心疼地在金属的护栏上碰出声响。
他好像在故意引起段元棋的注意,等到后者的脚步如愿停下,他便仰起脑袋,看对方转过身,不太耐烦地将目光放下来。
“你今天好吵。”
段元棋把搭在护栏上的那只手朝宋凭的电脑移了过去,大抵算是提醒地往里挥了一下。
轻质的外壳啪地发出一声响,倒不显得闷,甚至还叫人觉得有些刺耳。
“我问了哥哥要不要去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然后呢”
段元棋的心情在这个早晨差到了极点,他往边上靠了些,为其他经过的同学让出距离,继而仍旧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凭,等待对方回答他那句听上去漠不关心的然后呢。
“哥哥说他会去的。”
哥哥,哥哥,哥哥。
段元棋听见宋凭这么叫季枝宜就烦。
他几次想要纠正对方,可再往后,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称呼。
枝枝
段元棋才不想让更多人发现这个名字暧昧的暗示。
他可以容忍段景卿不厌其烦地用两次重复的发音去指代季枝宜,卷起舌头,以亲吻的方式去呼唤后者,可这并不代表他也能够接受宋凭同样去做。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段元棋卡在中间,一边对前者无可奈何,一边又时刻对后者保持着警惕。
“你不想让哥哥去吗”
宋凭表现得颇为无辜,要不是嘴角还隐约挂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段元棋几乎就要以为对方是在恳求自己放季枝宜去参加一次聚会。
他意识到季枝宜应当已经在更早之前答应了,于是沉着脸在台阶上站了一阵,没趣地回应到“请便。”
段元棋说罢便往教室的方向走,愤愤在转身后冷下眼神,攥紧了书包的背带上那个他从季枝宜手里讨来的钥匙扣。
指尖的吊坠被轻轻转过半圈,落入掌心,由五指温柔地笼罩出黑暗。
段景卿送给季枝宜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是一台车,少年被他惯得有些任性了,饶是如此,也没有即刻将早先的气消下去。
季枝宜要等到几天后才会乖驯地回到段景卿的面前,收敛了从曼哈顿带回的反抗似的冷淡,用一贯蕴藏着期待的神情将掌心在后者眼前摊开。
那是一枚莫比乌斯环吊坠,由一条素链串着,在迈阿密的星夜里散发出静谧的光亮。
季枝宜的瞳仁在那夜的月色下幽深得仿若一条空寂的河,缓缓有映着星子的眼波流过,安静到根本望不见任何多余的情愫。
段景卿将吊坠接了过去,在指尖触碰到对方掌心的一刻,鲜明地察觉到了季枝宜的震颤。
他垂眸打量起对方的表情,克制地,不自觉地轻抿着唇瓣,视线浅浅地斜落,停在已然空无一物的手掌中央,极为压抑地呼吸。
“是那台车的回礼。”
季枝宜的谎说得极为拙劣,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段景卿,始终只盯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
他的第一次告白来得含蓄且委婉,用一枚甚至无法象征爱情的莫比乌斯环,在段景卿的颈间留下些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重量。
“那是你的生日礼物。”段景卿说,“生日礼物是不用回礼的,枝枝。”
段景卿回避了这枚吊坠可能蕴藏的喻义,他在几周前的夜里才和季枝宜讲过一个故事被困在莫比乌斯环中的恋人永远绕不出爱的诅咒,生生世世地被对方的灵魂所牵引。
季枝宜那时很认真地听了,倦怠地睁开眼,含糊问到“那先生呢有人送过你莫比乌斯环吗”
“没有。”段景卿记得自己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