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熟悉,是薛清极。
严律狂跳的心脏勉强平静了一些,手却还捂着头,干涩开口“水龙头是不是没拧紧在漏水”
薛清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却还是走到卫生间前看了一眼,摇头道“并未。”
严律搓了搓额头,自己爬下床来,踩着拖鞋走进卫生间仔细看了看。
卫生间只有一个水龙头和花洒,两个全都没有漏水的迹象,这会儿他完全清醒过来,梦中的水滴声也已消失,确实是不存在的。
严律撑着洗脸池缓了缓,用凉水洗了把脸才走出来。
薛清极一直站在门口,目光在严律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瞧了瞧被他认真拧紧的水龙头,嘴唇微动,却并未追问,只开口道“你只睡了很短一会,继续睡吗”
“先不了,”严律点着根烟抽了两口,眼神终于缓慢摆脱掉刚才的茫然,也没解释自己梦到了什么,再抬起头时表情已恢复了平时的疲懒,踱步到窗边儿,眯着眼问,“你又失眠这大半夜的看什么呢”
薛清极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重新走回窗前“看月亮。我被师父带上六峰时就是这样的夜晚,月如银盆。”
严律仰起头看了看天空“现在还没到八月十五,那时候更适合看月亮。哦,现在习惯那时候团圆,聚个餐什么的,属于风俗。”
“你还会在意这种节日以前在弥弥山,你只有大祭日会当个节日过。”薛清极稀奇。
严律百无聊赖地弹着烟灰“总要给小辈儿包红包的,大胡他们还爱搞什么聚餐,说也要团圆团圆他一年有他大爷的三百天赖我那儿,团圆个屁的团圆。”
“我们这样的人,说不上团圆不团圆。”薛清极淡笑道,斜倚着窗框,伸手将严律嘴上咬着的烟掉落的烟灰抓在手心,“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你我才是一类的。”
不老不死的妖和死了千年又活过来的人。
他们共同的记忆在千年前的六峰和弥弥山,而这世界除了他俩已无人记得无人知晓。
他们是这些记忆最后的载体,是那些已隐没在时间里的一切曾存在过的证明即使已没有人需要这些证明,但他们还是记得。
严律恍惚间又想起梦里的长生辫和钺戎,额头“突突”地疼了两下,烦躁地抽着烟没有回答,目光扫过窗台上放着的一盒饼干,笑了一声“行啊,睡不着吃夜宵呢”
“看了会识字的影像就饿了,这具身体也只比普通人强一点而已。”薛清极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又捏起一块饼干慢慢咬了一口,“现在吃的比以前精致,味道也更丰富。我记得以前在弥弥山,你饿起来能抱着熊生啃,现在倒好像是不怎么能吃了。”
妖天性重欲,这个“欲”包含很多,享乐、食欲、权利、性等等,严律别的基本都在幼年期原地踏步,只单单在“吃”上十分勇猛,薛清极在弥弥山时被他以己度人地硬生生塞胖了一圈儿,妖皇大人还老觉得小仙童没吃饱。
也不怪严律食量惊人,他那会儿四处打架,消耗很大,食量自然也大的离谱。
“什么影像,那叫视频。”严律“唔”了声,“吃腻了。”
他回答的简单又敷衍,薛清极抱着手臂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竟然挤出一句话来“这是否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严律半张着嘴,烟从嘴里掉下来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薛清极眼疾手快地接住,避开点燃的那头,状若单纯递还给他。
“你哪儿学的啊”严律一把拿过烟重新咬回嘴上,又扭身拿过平板开始翻早教视频,眉头拧成疙瘩,“这网课还是我让大胡找的,大胡说他邻居远房侄女儿就学的这个,你应该也合适。人小孩儿可没说过这种话谁教的,啊谁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