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着宋令枝和沈砚进屋,方不情不愿拆开孟瑞的亲笔信。
一目十行。
少顷,苏老爷子瞪圆双目,猛地朝沈砚望去。
他震惊错愕“三陛、陛下”
时过境迁。
沈砚不再是当年孤独无助的稚童,不再是三殿下,而是高居庙堂之上的九五至尊。
苏老爷子颤巍巍跪下行礼,老泪纵横“臣草民见过陛下。”
物是人非,他也不再是太医院的苏太医了。
沈砚目光淡漠“不必多礼。”
苏老爷子这些年一直为沈砚身上的销金散耿耿于怀,他和孟瑞向来自视清高,可当年玄静真人三番两次给沈砚下药,他们二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苏老爷子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从此归隐山林。
苏老爷子热泪盈眶“陛下如今毒已解,也算了却草民一桩心事,不然草民真的愧对这一身医术。”
宋令枝轻声宽慰“苏老先生莫过妄自菲薄,当初若非不是您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就不在人世。且适才那猎户一家,不也多亏了老先生。”
苏老爷子笑着摇摇头“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刚刚的猎户是住在山脚下的一户人家,前夜他家夫人难产大出血,差点一尸两命。
人命关天,苏老爷子不敢耽搁,连夜冒着风雪下山。幸好去得及时,才救回那母子二人。
苏老爷子长吁短叹“妇人产子,本就性命攸关,稍不留心就是一尸两命。可惜有些糊涂人还怪是命数如此,愚不可及”
一语未了,苏老爷子猛地惊觉“命数”二字是沈砚的逆鳞,赶忙收住声。
仰头望,果真见沈砚若有所思望着自己。
苏老爷子别过视线,慌忙拿别的话岔开。
天色渐暗,雪天路难走,苏老爷子自然不曾多留,亲自送沈砚和宋令枝出门。
沈砚落后两三步,不曾随着宋令枝登上马车。
雪地广袤无垠,一望无际。
身后木屋在风中低声呜咽,沈砚负着手,双目淡淡朝七宝香车瞥去一眼。
墨绿车帘挡着,宋令枝还以为沈砚是因宫中旧事同苏老先生有话要说,自觉避在车中。
苏老爷子毕恭毕敬“陛下可是有事同草民说”
沈砚眸色轻瞥。
苏老爷子心领神会“陛下屋里请。”
沈砚声音不咸不淡“听闻苏太医往年在宫中,最是擅长妇科一事。”
苏老爷子伏跪在地“陛下谬赞,草民愧不敢当”
沈砚淡声“可有避子的方子”
苏老爷子瞳孔骤然一紧,他喃喃“陛下,宋姑娘为人良善”
沈砚不语,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苏老爷子,黑眸深邃。
落在脸上的视线冰冷彻骨,如冬日的檐下冰。
苏老爷子身影僵滞,拂袖而起“有、有的。只是那药不宜常吃,若是吃久了,对女子的身子”
沈砚面无表情“是朕吃,不是她。”
苏老爷子脚下趔趄,差点一脚踩空跪在地上,他惊诧“陛下三思,此事事关江山社稷,且陛下如今膝下无子,若是”
沈砚默不作声拨动手中的青玉扳指,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只是轻轻朝苏老爷子瞥去一眼。
苏老爷子登时噤声,落在脸上的目光犹如沉重枷锁,牢牢锁住他的喉咙,一点一点收紧。
不寒而栗。
片刻,沈砚手中多出一张药方。
他面不改色朝七宝香车走去,冷风拂过他衣袂。
宋令枝对避子方一事一无所知。
许是宋瀚远亲自登门,那日之后,钱府不再送东西过来,那方珍稀的明日香,也被宋令枝退了回去。
宋令枝心下庆幸,幸好沈砚不曾看见那方暖玉,不然以沈砚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连着日相安无事,宋令枝一颗心渐渐放下。
明日便是除夕,宋老夫人早早让人开了祠堂,洒扫一番,府中上下喜气洋洋,锦绣满目。
白芷伺候着宋令枝卸妆拆发,满头青丝披在身后。
她眼睛弯弯,笑着同宋令枝道“姑娘明日可有的忙了,今夜还是早些歇息才是。”
秋雁自去剪了灯花,移灯放帘,又往熏笼上添了两块梅花香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