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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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是冬天。

苏葭的母亲为了维持公司运转,抱住仅有的家业,从各种渠道借了很多钱。破产前,苏家已然债台高筑,债主讨要上门,拳头和搬砖敲击在铁门上,发出狰狞的声响。

母亲逼得没有办法,开了门想要好生说说再宽限几天,但门外的人一窝蜂进来,直接砸了东西。

家里一片狼藉,靠垫被刀子划破,绒絮在凌乱的人群中来回起舞。

家具、玻璃、鱼缸的破裂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苏葭被母亲抱在怀里,她从蒙她眼睛的指缝中,看见小金鱼在地板上弹跳摆动,它开口呼着气,不再欢愉吐泡,只剩垂死挣扎。

然后一只脚狠狠踩上去,四分五裂。

苏葭狠狠闭了下眼睛,但这只是开始,他们过来拉扯母亲,顺带将她也从母亲怀中扯开,看着她长大的保姆过来护她,瑟瑟发抖再将她抢抱过去。

嘴里喊着“她还是个孩子,还小呢”

“小什么小,你们要是还不起钱,干脆就把这小丫头也抵给我们,我倒是可以考虑宽限你们几天”

母亲和保姆阿姨听闻,一同奋力将她护在身后。

母亲跪地,求着,说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还钱,就算把公司卖了也一定还钱。

然而奇怪的是,那些打着要钱目的的人却没有听。

甚至见到母亲如此护着她,更是凶神恶煞要将她抢过去,在这拉扯中还有人一并占母亲的便宜,开着令人作呕的黄段子。

客厅里充斥着她过往从未见过和想过的画面和尖叫。

保姆阿姨是个很胆小的人,父亲去世后,几乎跟她和母亲成为了新的一家人,母亲忙碌时,也都是阿姨陪着她。

可是那天,胆小的阿姨为了护着她,怒目圆睁与那些人对抗。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阿姨。

最后,在一声惨叫下,她看见阿姨在身前倒下。

那身体像极了修剪时,从花盆旁垂落的藤蔓条,无力又沉重。

她听见母亲大喊救命,拼死把她抱在怀里,哭着喊着求着,她则怔怔看着地上连一丝呼吸起伏都没有的妇人。

血从阿姨的额头淌下去,最后遮住了阿姨时常念叨的几根白发。

那些人见出了人命,也慌了神。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双抱着她的强有力的手臂,突然松了劲儿,吵杂里她依旧感觉到母亲的身体轰然倒地的声音。

像擂鼓声,砰响后,还有余长的翁鸣。

那是母亲第一次住进医院,也是最后一次。

寒冬酷暑的时节,苏葭的生日也在这个季节。

那天樱花盛开,她在医院楼下拿水果篮的篮子装了一捧花瓣上楼,想给母亲看个新鲜。

却见病房门口,护士来来回回,匆匆忙忙。

苏葭问,怎么了

其实她知道怎么了,但还是

像痴傻了一般,问出来。

她怎么能不知道呢她坐在母亲身边很多个日夜,她一日日看着温柔漂亮的母亲,变得骨瘦如柴,看着母亲日复一日被疼痛折磨。

后来的每个夜晚,世界安静下来的时候,病房里她都能听到母亲在病床上出气不足的声音。

像年迈的留声机发出恐怖嗬嗬声,很久很久后,这声音她都还能听见。

当时,护士看着她眼神复杂,问她家中还有没有别的亲戚身边的护士含蓄说,有一些需要大人来才能做的事。

她说,她已经十四岁,是大人了。

护士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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