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清哭了,余秋水第一次望见他哭。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哭一哭闹一闹很正常,可是余秋水以为他从来不会哭,因为他看起来一直是那么的天真活泼,厚颜无耻。
“我确实不是洛神匠的徒弟。桃花剑客洛晓峰,他本是洛神匠唯一的徒弟,却库爱研究剑术。有一天他问师傅,自己何时能够下山,因为他想要去这大千世界闯一闯。洛神匠和他说,等有一日,他能够炼出天下间最强的剑,就可以下山了。”
洛云清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两行清泪挂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显得弱小而又可怜。
“那时的洛晓峰还不到三十岁,年轻气盛。他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最强的剑,只有最强的剑客。于是有一天,他执意下了山,抛弃了妻子,抛弃了刚刚诞生的孩子,并且带走了剑炉里自己打造的第一柄铁剑。那一年,正是剑仙榜初成的一年,无数剑客前往万都城,想在剑仙榜上留下一足之地。洛晓峰自然也是如此,他想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他持着一柄铁剑便上了路,信心满满的他在桃花村外便吃了败仗。一个酒鬼,一根桃枝,却让他拿下了当年的剑仙榜魁首。”
“他不该去,他不该去的,我和他说过,当他遇到真正的高手和宝剑,他手里的那把剑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余秋水抱着头,眼神游离似星火,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
“是啊,肖如意便是这样击败了洛晓峰,那时的洛晓峰没有死,却和死了没有区别,不能碰剑的日子对于一个嗜剑如命的剑客简直就是煎熬。就在半年前,洛晓峰死了,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剑客手下,他走的很安详,脸上挂满了笑容。”洛云清瞪着余秋水,眼神莫名哀伤和幽怨。
“没错,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哈哈哈哈!”余秋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周围的人不多,他们听到这突如齐来的狂笑声,无不用着奇怪的眼光看向他。
“当年我在桃花村外和洛晓峰相识,他邀请我一同去往铭剑阁参加剑仙大赛却被我拒绝了。于是他独自前往,并且侥幸获得了剑仙榜的魁首。”余秋水的眼神忽而又空洞起来。
“后来他和肖如意的比试中,那把剑果然断掉了,他输了那场比赛,也输了作为一名剑客的资格,他很痛苦,一直想要重新站起来,直到半年前,他和我说他得了重病,想要死在我的剑下。”
余秋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只有这样才能使得这个坚毅的剑客不会哭出声来。
“所以我成全了他,如果你要复仇,就来找我吧,等我击败了肖如意,就把命给你。”
“我听过另一个说法。”洛云清静静地听着,眼角的泪水渐渐风干在脸上,褪去了他原本两颊的绯红。
“他说当年的你没有自信,坚持认为只有拥有一柄宝剑才能配得上被称为一个剑客,所以手持桃花木剑的你不愿意去参加比试。于是洛晓峰去了,他想通过自己的实力来告诉你,是剑客成就一柄宝剑,而不是一柄剑成就一个剑客。”
“可是他输了。”余秋水固执地说。
“他没有输,当年的他确确实实没有接下肖如意的那一剑,他不是输在剑上,而是真正输在剑法之上,所以他无怨无悔。”洛云清立马打断了余秋水的话。
“无怨无悔吗?所以执着了这么久,都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吗?”余秋水苦笑,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说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需要守护的东西,肖如意的剑中充满了自信,而你的剑中,充满了孤独,他从未见过如你一般孤独的人,因为孤独,所以害怕,因为孤独,所以强大。大叔,你缺的从来都不是一把宝剑。”洛云清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趴在桌上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已经黑了。
余秋水一个人坐了很久,终于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微微笑着将椅子上的洛云清轻轻抱起,抱起来的时候,他怀里还捧着那个已经空掉的酒坛,美美地砸着嘴,似乎在梦里又吃起了满汉全席。
“你问我那天为何同意让你跟着我,正是因为孤独啊!”余秋水贴近洛云清的耳畔小声呢喃着。
或许等到明天,一切就都该结束了。
他抱着洛云清朝着二楼的客房走去。
天很快亮了,还未到午时,福禄客栈照旧人满为患。
洛云清起床的时候,余秋水早已坐在窗前,静静地透过窗户望着门外的擂台。
他在等着那个男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