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避坐在了门槛之上,这般制药,看似轻松,实则着实是费神耗脑。
庄稼汉也是大咧咧地坐在门槛边,脱下脚上的草鞋,翘起二郎腿,一边扣着脚底露出一丝舒适之态,一边叹息道:
“我本是宗周的一名庄稼人,跟着父辈搬迁到了那里,都是凡人而已。
种地之时,我好心救起了一名重伤的女子。
为了报恩,她收起了我父亲打拼一世得来的碎银几两。
她杀了我全家……”
庄稼汉的声音很轻,却是让李避四人浑身一冷,好一个农夫救蛇,这个女子未免太歹毒了一点。
可这就是最真实的江湖。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惆怅。
可让父母安康,可护幼子成长。
但这碎银几两,也断了儿时念想,让少年染上沧桑,压弯了脊梁。
让世人愁断肠,偏是这碎银几两,能保老人晚年安康。
碎银几两,足以让江湖女子,忘恩负义。
“我就用这柄圆锹切下了她的头颅,一锹一锹把她剁碎了种在地里,原来种地的手法,用来杀人也是一样的好用。”
李避等人面面相觑,这家伙的经历未免太不寻常了一些,只是这些和他神智混乱有什么关系呢?
庄稼汉闻了闻扣脚的手指,砸吧着嘴道:
“待我凭着这般武学之术,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名声后,却没想到被人寻仇上了门。”
李避恰到时机地递上了那瓶黄酒:“配药的黄酒,劲不大,聊胜于无。”
没有道谢,微微点头,庄稼汉那被龟裂的皱纹包裹的清眸中,透着一丝清明看向李避。
庄稼汉一口饮尽,裂开干皮炸裂的嘴唇道:
“被我杀了女子的妹妹找到了我。
那女子嫁给我,给我生了孩子……
有一天,她提着刀捏着我的小儿子说,要让我感受一下亲人离世的痛楚……”
说着,庄稼汉扶着旁边的门框,将圆锹插入地面,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我杀了我的老婆,本想带着儿子去一个偏远的地方,静静地生活。
不曾想,刚到这九黎城,就被毛巾会屈辱地夺去了我的儿子。
我救了仇人没了家,杀了老婆丢了儿……”
憨厚老实的人,遇到这般变故,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无怪乎,庄稼汉会神智崩溃。
“所以,支撑你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找到你儿子对么?”
“我叫麦亦。”庄稼汉提起圆锹,在面前的土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下:
“麦趣!
我的儿子叫麦趣。”
这般复杂的名字,他却是写出了一股凌厉剑法的感觉,擦去眼角的湿润,庄稼汉笑着说:
“全天下的中原字,我就会这两个,我也只识得这两个,这就是我儿子的名字。”
李避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疑惑道:“那你为何会说若羌国的语言呢?”
庄稼汉眯着眼,看向远处道:“我母亲是从若羌被卖到了中原,死了丈夫后,才嫁给我父亲的。
父亲走得早,所以这般语言,便成了我儿时的母语。”
听到这里,李避不禁握紧了双拳,呢喃道:
“或许你母亲,也是因为毛巾会才会被卖到中原!”
李之之忿忿着一拳砸在门框上,不忍破骂道:“这毛巾会未免太可耻了,卖活人、卖尸体、卖毒品,有什么是他们不干的呢?”
庄稼汉感受着门框传来的震力,看不出这小姑娘居然是斗境内力的强者。
突然一阵抽搐,庄稼汉却又是回到了众人初见的那般模样。
双眼无神的麦亦,瞥了眼四人,口中呢喃着贱人贱人,就要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