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颢忽然站了起来,对崔夫人道“我忽然想起一桩公务,出去一趟,晚膳不必等我。”
崔夫人笑容不改,如同一个完美的妻子,叮嘱崔颢“那你记得用膳,还有晚上会起风,带上一件披风。”
崔善月一副受不了的样子“阿耶都这么大一个人,阿娘怎么还这样不放心,不如您跟着阿耶一块去得了。”
崔颢和崔夫人皆是笑了笑。
崔劭眼底笑意渐渐转凉,听见故人之女的名字,又令他想起故人了吧,所以要找一个地方静静缅怀他的故人吗
崔颢的确想起了林銮音,他曾经收到过一回她送的糕点,在自己识破她的女儿身之后。
当年,她在太学求学,而他在国子监。国子监历来只招收世家高门子弟,先帝设太学,意在打压世家豪族,国子监学子自然看太学学子不顺眼,而太学学子也看国子监学子不顺眼,觉其无才无德不足为贵。
互相看不顺眼,又都是年轻气盛的儿郎,各自代表着先帝和世族的利益,两方学子龙争虎斗在情理之中。
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严珏与她共居一室一整年都未能发现她乃女儿身,反倒是他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真相。
她一改嬉笑怒骂之态,低眉垂眼拿着四样点心找他求情。可怜兮兮道自己爹不疼继母不慈如何如何艰难,又是如何如何一心向学才迫不得己乔装改扮,然后指天对地发誓以后绝不再跟他作对,见他不言语,使上激将法言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她逐出太学实乃胜之不武。
那样鲜活明亮的人,头颅却被割下插在旗杆上,曝尸墙头,死无全尸。
马车停在大理寺狱门口,侍卫崔武躬身道“相爷,到了。”
崔颢下车,走进昏暗阴沉的大理寺狱,他一路往深处走,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尽头牢房中的唐元路听到动静,缓慢抬起头,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此刻血污满面狼狈不堪的被绑在木架上。
庾司库粮一案,不仅仅让窦家被抄家夺爵,还让唐元路这位一部尚书沦为阶下囚。
“崔颢”唐元路咬牙切齿,绑住手脚的铁链铮铮作响,“你构陷忠良,欺君罔上,老夫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崔颢面平如镜“雁城十八万枉死军民做了鬼可会放过你”
唐元路瞳孔剧烈一缩“一派胡言,那是王氏郗氏所为,与老夫何干。”
崔颢目光沉沉凝视唐元路“若没你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就凭王郗两族,他们岂敢反。成了,你们更上一层楼,败了,你们毫发无伤,好一把如意算盘。”
唐元路怒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是有证据,赶紧拿出来。”
崔颢笑了下“我若有证据何须等到今日,其实有没有证据不要紧,皇帝愿意相信你和王郗沆瀣一气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