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旨意就下来了,偏生一早儿黛玉又去了干亲给事中胡大人家,这环环相扣,定然是出自俭兄弟的手笔!
可叹先前薛家一直打发宝钗来搅合,生怕金玉良缘落了空,却不知人家黛玉早早就定了婚事。如今想来,薛家上下,从薛姨妈到宝钗,可不就成了枉做小人的蠢物?
再有便是太太,这会子定因着吞了林家十几万银子惴惴不安吧?想明此节,王熙凤忽而嘴上勾勒出一抹浅笑来,心下说不出的畅快!
思忖间,二人过穿堂、垂花门,转眼绕过屏风到了荣庆堂内中。王熙凤抬眼扫量,其余人等俱全,偏生少了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与邢岫烟。
那邢岫烟不关己事,大抵回返了缀锦楼;二姑娘迎春……只怕这会子伤心至极吧?
料想探春、惜春必是往玉皇庙劝慰去了。
软榻上的贾母见二人进来,赶忙正了身形急促问道:“戴公公如何说?”
贾琏拱手实话实说道:“回老祖宗,戴公公只说是圣意,余下的不如去问过俭兄弟。”
贾母闻言顿时蹙眉不已,那俭哥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尤其如今位份再不相同。转念一想,那俭哥儿总算给自己一些颜面,料想总能好好说话。
正思量着,一旁的王夫人禁不住说道:“老太太还用问?这等事儿定然是姓李的搞的鬼!”
一如王熙凤所料,王夫人这会子再不想旁的,只一心想着那林家十几万的银子如何了账。私心想着总要问责、为难李惟俭一番,如此方可将那银子之事轻飘飘揭过。
她嗔恼着说了一嘴,赶忙看向邢夫人。邢夫人与其对视一眼,转眼又鼻观口、口观心当起了菩萨。
邢夫人心下自然不满,可如何还敢胡乱开口?上回大老爷过世时她非议了一嘴,惹得李惟俭发飙将王夫人折腾了个欲仙欲死。也就是李惟俭不曾倒出空来,不然说不定怎么整治自己个儿呢。
当此之时不如抽身事外,左右二姑娘的婚事一早儿就黄了,因是这会子又何必多嘴引得李惟俭记恨?
邢夫人难得聪明一回,王夫人眼见不得其助,紧忙又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不好不开口,因是含糊道:“姐姐这话虽说有些过了,道理却不算错了。老太太想,这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林姑娘在老太太跟前儿,哪儿有绕开老太太径直请了圣旨的?”
宝钗心下五味杂陈,偷眼瞥了湘云一眼,眼见小姑娘还在发懵,便说道:“俭四哥此番的确有些不对,林妹妹与云妹妹,论家世、品貌,单拿出一个来便是做了公侯夫人也不差什么的,偏并嫡一道儿许给了俭四哥……莫说林妹妹本就小性儿,便是云妹妹只怕心下也不爽利呢。”
听得提及自己个儿,湘云回过神来,茫然四下看了看,这会子心下虽委屈不已,却开口替李惟俭辩驳道:“我倒没什么,只要林妹妹不觉着委屈就好。再说这圣旨是不是俭四哥请来的,如今还不好说呢,宝姐姐怎地认定就是俭四哥的过错了?”
宝姐姐笑道:“不是俭四哥,莫非是云妹妹家中请的不成?”
湘云一时语塞,此时就听凤姐儿笑道:“宝丫头这话有道理,老太太,这圣旨说不得是林姑父请的呢。”
“如海?”贾母蹙眉思忖起来。
是了,难怪两年多前林如海病入膏肓也不肯写下婚书,偏生说上了奏疏请圣人来日赐婚……
那会子贾琏书信提及林家分支人等如何不堪,一瞧就存了吃绝户的心思,因是林如海才将家业交给了贾琏处置。只怕那时林如海非但防着林家分支,连贾家也一并防着了……
贾母回过神来叹息一声,拿定心思暂且不想此事,出口道:“琏儿,你赶忙走一趟胡大人家,戴公公去宣旨,玉儿并无多少银子傍身,那胡大人又是个清官,只怕不好答对。”
贾琏应下,两脚却好似生了根一般不动弹,上半身扭转身形殷切看向凤姐儿。
凤姐儿心下暗骂,起身却道:“老太太,我去给二爷取银子。”
当下两人出了荣庆堂,凤姐儿自袖笼里点算了五百两银票交与贾琏,叮嘱一番才催着其赶紧往胡大人家中赶去。
眼看贾琏兴冲冲而去,凤姐儿心下自是怪异无比。说来俭兄弟也算是她小叔子,她与小叔子不明不白的,如今还要张罗着为小叔子娶亲……这叫什么事儿呢!
摇头叹息一声,凤姐儿扭身又往荣庆堂来。方才过得抱厦,还不曾转过屏风,先只听内中老太太与太太窃窃私语,忽而听得宝玉一声爆喝:“我不要林妹妹嫁给俭四哥!”
王熙凤脚步一顿,心道怎么这会子宝玉又闹了起来?
蹙眉进得内中,搭眼便见宝玉哭嚎着扑在贾母跟前儿,跪地叩头不止,口中哭求道:“老祖宗,求老祖宗否了这门婚事,俭四哥……绝非林妹妹良配啊。若林妹妹嫁了过去,还不知被如何磋磨呢!”
软榻上,贾母纳罕不已,不知宝玉这又是犯了什么病。因是只道:“你这孩子,好生生的这又是闹哪样儿啊?来人,快把宝玉扶起来。”
“我不,老祖宗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宁可跪死了也不起!”
王夫人已然黑了脸,起身呵斥道:“孽障,圣人金口玉言,岂是你说否了就否了的?再胡乱嚼舌,我定将此事告知老爷!”
一提起贾政,宝玉顿时吓得一哆嗦,旋即想起贾政此时在外为官,过年都不曾回返,因是心下少了几分畏惧,梗着脖子道:“太太要告就告,只消留着林妹妹,老爷就算打死我也认了。”
“荒谬!”王夫人气得浑身哆嗦,紧忙吩咐道:“还看着作甚?把这孽障搀起来送我房里去!”
当下便有王夫人的丫鬟过来要搀扶宝玉,那宝玉却发了性子,起身胡乱挣脱开,眼见软榻上的贾母无动于衷,干脆一咬牙,狠心自脖颈扯下通灵宝玉来,高高举起狠命掼在地上:“什么劳什子,我不要也罢!”
啪——
通灵宝玉摔在地面儿上,瞬间摔了个粉碎!
王夫人怔了怔,忽而跌跌撞撞扑上来,举手便抽打宝玉:“孽障,你何苦摔那命根子啊!如今碎了去,这叫我如何与老爷交代啊!”
王夫人哭嚎不已,薛姨妈也紧忙过来劝慰,宝玉却梗着脖子哭泣不已。
端坐软榻上的贾母一直眉头紧蹙,此时扫量了一眼地上那摔得粉碎的玉石,忽而悠悠道:“碎了就碎了吧,先前不是还有几个吗?寻一个再给宝玉挂上就是了。”
王夫人顿时止了哭嚎,连薛姨妈也愕然看向贾母。
王熙凤就在一旁观量着,眼见二人面上惊愕,心下便好似三伏天吃了井水镇过的西瓜一般,舒爽无比!
心道俭兄弟果然好手段,前番便让太太灰头土脸,如今更是让老太太当众揭了太太脸面!
王夫人回过神来,赶忙朝着贾母跪伏下来:“老太太,儿媳可不曾糊弄老太太啊,那通灵宝玉的确是——”
却听贾母打断其话语道:“真也好、假也罢,又有什么干系?我往常就想着,宝玉天生了这等奇物,只怕未必是好事儿啊。如今通灵宝玉碎了,宝玉不是一样好端端的?说不得没了此物依仗,往后宝玉也能沉下心来用功读书,来日也好光大咱们家门楣。”
王夫人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接话,贾母一番话语落在宝玉耳中,宝玉只觉老祖宗再不疼惜他了。
因是愈发癫狂,甩开膀子挣脱了薛姨妈,扭身朝外就跑。
王夫人唬得跌坐地上,手指着宝玉身形道:“我的儿啊……快,快去追宝玉!”
彩云、玉钏儿与袭人等口中叫着‘宝二爷’‘宝玉’,急忙小跑着缀了上去。王夫人更是气急攻心,眼睛上翻,‘额’的一声倒伏在地。
“姐姐!”
“太太!”
一众人等纷纷上前,王熙凤也凑将过来,眼见王夫人面上惨白,却不知此番是真晕过去了,还是不知如何答话装晕过去了。偷眼扫量老太太,便见老太太蹙眉凝实过来,好半晌(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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