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哥又病了,请了多少太医来瞧都不管用,德妃那儿还匆匆忙忙把康熙给请过去了。
正如元栖所说,对于心思重的人而言,稚子所说的话反而更为可信。
六阿哥当日看到的的确是惠妃身边的嬷嬷和郭贵人,但记得却不甚清楚,又经过德妃一番哄骗和引导,对额娘的依赖和信任会让他逐渐模糊甚至于修改自己的记忆。
而在康熙看来,六阿哥病得昏迷了整整三日,说这些话时神志不清,哪里又是旁人可以指使得来的。
就在惠妃满心满眼以为郭贵人一事再怎么都牵扯不到自己的时候,却得了康熙一道叫她先众人一步回宫的旨意,任她百般求饶,亦是连一句话都传不出去。
为防着惠妃报复回去,康熙竟是将六阿哥吐露真相一事都未曾传扬出来。
而后便是荣妃登门,不知道又同康熙说了些什么,旨意传到元栖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惠妃回京的仪仗一切从简,两辆马车灰溜溜自畅春园出去,对外只说惠妃病了。
而大阿哥那边隐约从康熙的斥责之中明白了些什么,惊愕之余,更对惠妃生了怨气。
康熙不欲叫人知道这些丑事,瞒得死紧,故而除了元栖和一早便知道的荣妃和德妃之外,竟再无他人清楚知晓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而后数日,康熙再无踏足嫔妃处。
直到临回宫的前一夜,才冷着一张脸来了凝春堂。
他也不是傻子,一时怒及处置了惠妃过后,即刻便将这些日子来的事情一一理清。
自郭贵人溺水而亡后,便是元栖一力严查,而后抓到惠妃身边的嬷嬷扣下,又是德妃和六阿哥及时配合,最后又来了个荣妃拿些旧日之事来告发惠妃。
手段并不高明,却将这一桩桩事情都抖落至表面,叫人无法忽略。
沉默半晌,他看着一直维持着行礼姿势的元栖,终是有些不忍,叹了一声,伸手想要去扶她,“此事实在是你操之过急了。”
不料元栖微一挪神,避开了他的手,自顾自起了身。
康熙眼神一冷,正要说话,却见元栖忽而抬眼直视着他,目光清冷,声音微颤“您的意思是我没有顾全大局”
他刚要点头,元栖冷笑一声,出声指责道“什么是顾全大局您不过是偏心罢了郭贵人亡故还没有够两个月,您便一心想着替惠妃遮掩下去,等到将来您还能记得她么”
面对这般质问,康熙却并未如她所想大怒,他的神色反倒冷静缓和下来,挺直了的脊背往后一靠,显出几分游刃有余,他道“宫里一向有不少这样的事儿,深究下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你有这份心思已是不错,朕却没有这份闲心。”
在这一刻,元栖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认知,她面前的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是整个天下的统治者,所谓生杀予夺只在他一念之间。
一个郭贵人算得了什么
没了她,宫里还会有别的贵人,后世记载中,以及葬在妃陵园中的,不过是其中寥寥几十位有名号之人。
她心慌了一瞬,旋即含着泪避开他的视线,许久才压住那丝慌乱开口道“我不过是心寒罢了。”
康熙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这时他的目光是温和的,甚至于带了些无奈的包容,似乎是他在纵容自己的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