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晃本来皱着的眉,一下又舒展了,迟疑半天,又打了个语音回去。
陆忱接了,没说话。
宁晃这时候又把自己找的理由忘光了,半天才说“下次不踢了。”
想起自己抽烟的承诺来,又补了一句,“尽量。”
打工那会儿学来的坏毛病太多,生气时骂句脏话,不高兴了踢一脚墙边,他是不配向客人撒气的、也没资格跟老板谈条件,受了委屈,也只有这种粗鲁的方法来发泄自己。
陆忱说“好。”
又一本正经问“没因为生气,偷偷抽烟吧”
宁晃说“没有,你怎么管这么多。”
陆忱就在电话那边笑,说,不然总惦记着,容易睡不着。
宁晃“哦”了一声。
陆忱就笑“干嘛,还记仇啊”
宁晃说“不然呢”
他窝在客房的大狗身上,裹着被子和毛毯,气哼哼地说“一码归一码。”
“踢门是我不对,说脏话我也不应该,但是你”
他说不出太矫情的话,嘀咕了一声,说“反正我不高兴。”
“因为我赶你自己睡觉,还是因为记忆里我表现太糟糕”陆忱问。
他说“都有。”
陆忱就笑起来,半天才说“小叔叔,你再往后面再想想好不好。”
“我勇过一次的。”
电话那边就故作委屈似的叹息“怎么就不记我点好呢”
勇过吗
宁晃狐疑地皱起眉,
真的开始用力回忆起来。
146
就是在旅游时发生的事。
宁晃成了大明星,手头便宽裕了不止一星半点。连带着陆忱的衣柜也被他塞得满满当当,整日打扮得像是个富裕家庭的小少爷。
加上他长相俊美,学识更是出类拔萃。跟在宁晃身边多年,连青涩也褪去许多,越发出落出不卑不亢、谦逊优雅的贵公子仪态。
这时候哪怕有一两样是他自己买下的大众货,别人也只当他是手头阔绰,不在乎牌子。
平日里在学校倒还好,同学后辈都知道他是修道成仙、油盐不进的一尊活佛。
一出了学校的大门,便难免招来许多青睐爱慕的目光。
每逢出去旅游,狂欢、酒吧、音乐节,只要是人多的地方,他出去转一圈,总要有一两个给他递名片,搭讪交换联系方式的。
但他从没有回应,只青涩地笑笑,推拒掉所有橄榄枝,笔直走向他的小叔叔。
他好像眼中看不到任何的青睐爱慕,只看得到宁晃一个人。
那次也是如此,他们旅行中,有人邀请宁晃去邮轮上的酒会。
他没有去过,宁晃便也带着他去凑热闹。
只是宁晃在阴凉处吹风,他替宁晃去拿酒水甜点。
回来时便遇上了好几个搭讪的。
他便轻描淡写地一一拒绝,孑然一身回来,只把酒水甜点放到小叔叔的桌上。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晃冲他勾了勾手指,他便倾身。
然后宁晃从他兜里夹出一张名片来。
看了看头衔,弹了弹,勾起嘴角,说“是刚才那个穿白西装的。”
陆忱低头专注把刀叉擦拭干净,只是道“没注意。”
宁晃吹着微咸的海风,把名片又塞回他的兜里,懒洋洋说“大侄子,他看上你了。”
他连眉梢都不曾挪动,只是说“是么。”
宁晃便叹气,说“你不是喜欢男人么”
“连我都看出来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开窍。”
他便笑着说,可能生来迟钝。
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
他懵懵懂懂,看不懂任何人的青眼,小叔叔便会允许他所有亲近的行为。
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出现在宁晃的身边,挡掉所有对宁晃叵测的视线。
他的懵懂,成了两个人之间的障眼法。
甲板上的海风有些凉,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小叔叔披上。
有正在演奏的乐队,传来悠悠扬扬的乐声。
宁晃倒笑起来,喃喃说“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他说“怎么回事儿”
宁晃便笑着吃一口小蛋糕“光看脸,看举动,倒像是很会恋爱的小少爷。”
他便也笑着说“我不是。”
既不是什么小少爷,也不是很会谈恋爱的人。
他只是小叔叔身边的陆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