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又再起,小巷子的墙上和民居延伸出来的屋檐上,站立着无数身穿黑衣的斗笠人,像是一群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黑鸦,正窥视着雪地里争斗的两只皮毛华丽的兽,期待着有一只倒下。
领头的人看了看地上那摊烂肉,藏在斗笠下的脸上眉毛皱起,他对手下的死并不可惜,甚至觉得他非常愚蠢,谁给他的胆子无视狄飞惊,不知道自己轻重的蠢材,死了也好,省得给他们添麻烦。
狄飞惊抽出插在掌心的短剑,这剑在他抽出来后,立刻碎成无数片,随着鲜血散落在地,狄飞惊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摸出一颗药丸往服下,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手帕包住自己的手掌。
他又坐回先前那个看着寒酸,现在更是寒酸的酒摊那里,酒摊还剩下两张,没有被他们打斗所波及的桌椅,泛黄老朽的灯笼正好落在桌面上,灯笼里的蜡烛居然还在燃烧,顽强地没有熄灭。
狄飞惊便坐在有着灯笼的这桌,桌子上摆着一坛未开封的酒摊,他扯开封纸竟然又是再度喝了起来,连城璧看了看他,又看看地上的残剑,他和狄飞惊还是有着一定差距的,刚才若不是大内高手赶到,自己能砍掉狄飞惊的手臂,但是自己会丢掉性命。
恍惚间,连城璧脑海中浮现出海淼的面容,她在狄飞惊身边时,那种羞涩欢喜的笑容,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喜欢的男人向来都是最优秀的。
他今日来杀狄飞惊是为了夺权,但也是压制不住心中的嫉妒,你曾经只差一步就能拥有她,你为什么不珍惜
她连多瞧我一眼都不愿意,现在知晓自己和方应看的合作后,对他更是冷淡。
若是之前自己多在海岛逗留一段时间,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连城璧踩过断剑和大内高手们离开了这条小巷子,此处又只剩下狄飞惊一人,巧的是他也想起海淼来了,想起她在瓦子里羞怯地问自己愿不愿意离开六分半堂,那时候他没有回答,现在他也答不出这个答案。
他现在喝完了酒,内心突然感到一阵寂寞的感觉,他开始怀念起她的温柔陪伴。
世事总是不能让人如愿以偿的,他不能去要求,不能去强求这世间的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个人的夜晚里想念她,后悔是有的,可更多的是无悔。
夜深了,狄飞惊想他该回六分半堂了。
他在夜色中飞速前进,若风吹过一般难以让人察觉,最终狄飞惊的脚步停在了神侯府的客房外,金风细雨楼有着自己的资料收集组织,六分半堂也有,他知道海淼住在神侯府的哪间客房里。
他站在客房外,或许是醉了吧,狄飞惊想,他现在竟然想带着她离开汴京,去看江河湖海山岳星辰,她一定很喜欢,推开这扇门就可以带她走。
劣酒不能误人,狄飞惊没有敲开那扇门,他站在门外听到屋内没有任何响动,连呼吸声也没有传出,便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在海岛上安睡。
谁又能穿过空间去海岛上找她呢
当她不愿意,谁便都不能亲近她,当真和高悬于夜空中的月亮相似,还是任性的月亮。
狄飞惊默默地站在房门外,面上最后一缕揪起也被寒风吹散,他站到打更人巡视后,走到院中折下一枝松柏枝放在她的门外,去到廊下和一群小雪鸭子坐在一起。
她喜欢这个,狄飞惊也知道,自从她来到汴京后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狄飞惊坐了半晌后,弹开衣袖上积雪,捧着一只插着松叶做翅膀的小雪鸭子,离开了神侯府。
他已经再无所求。
大殿内官家披着大氅坐在正厅中吃着银耳燕窝,等着大内高手把连城璧带回来,怎么说都是自家亲戚,怎么能让他死在汴京呢,不就是江湖人争地盘么,有他支持,难不成连城璧还争不过傅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