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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石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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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眉眼间还余留有几分委屈,嗓音却细哑而甜腻,说不出来的依赖。

“阿洛。”

“嗯。”

图勒巫师靠在温泉边的石头上,替娇气的阿尔兰梳理散开的黑发。浓密柔韧的青丝一丝一丝,从他手指间流出,随泉水起伏。梳理好后,他将窝在怀里的阿尔兰抱起,让他背对自己。

沉沉间,隐约听见恋人的回应。

仇薄灯安心下来,又往图勒巫师怀里埋了埋。

他累到极致,反而一时半会没办法真正彻底睡着,难受得要哭不哭。图勒巫师替他擦干头发后,拿过柔软温暖的细羊毛毯,将他裹住,抱起来,穿过藤萝绿帘,返回石窟祭坛。一路上,黑暗中各类荒兽脚步响动。

石窟祭坛已经变了个模样。

深红的、晶蓝的、青金的、翠绿的各色璀璨至极的晶石从洞窟各个角落运来,堆放在沉黑的寒潭周围。远古的原始神像在五光十色的晶石晕照下,不再狰狞,如赞卡壁画的天神一样,神秘庄严。

祭坛周围的兽骨被清理掉了。

浮在寒潭中心的青灰石台铺满厚厚的雪白兽皮。正中间的祭坛,祭坛边沿的藤萝向上盘绕,编织成一个精致的鸟巢状床蔓。绿玉似的新条垂落,披拂成苍翠的帘子,将明亮的火把和宝石的光隔绝在外。

就连苍白的鹿首,小树林一样的巨角上,也缠绕银色的藤,开出绚烂的花。

如果说一开始的石窟,是阴森又可怖的怪物洞穴,那么现在的石窟,却像是一个精致无比的华巢。

是怪物用来小心翼翼,藏起它容易破碎的纯洁新娘。

图勒巫师走到绿萝编织的巢床前。

床帘自动向两边卷起,两条暗金的蜥蜴弹出长长的尾巴,充当挂钩,勾住藤条。里头,一枚荧光石被暗褐细条变成的罩子笼在其中,光线柔和。巢床用某种荒兽褪下的羽毛被铺得又蓬松,又温暖。

图勒巫师将仇薄灯放下。

青丝如蝉翼般散开,只露出小小一张泪红未褪尽的脸蛋。

图勒巫师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自己却没有躺下来。

只坐在旁边,单手按在蓬松柔软的枕边,注视藤条编织的脉络。

荧光石的光不亮,他的脸半隐没在阴影中。

与其说是图勒的首巫,倒不如说是居住在洞穴里的怪物离开密窟后,他渐渐学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人。但那个怪物依旧在内心深处。

日复一日,拖着血淋淋的猎物,渡过寒冷刺骨的潭水,冰冷沉默。

他其实可以在一开始,就将石窟收拾好。

可出于某些扭曲的念头,他在周围的环境,维持蛮野、阴冷、可怖的情况下,将阿尔兰放到了祭坛上。

他卑鄙地、贪婪地想要阿尔兰接受这个他。

这个生活在黑暗,形如怪物的他;这个与兽骨、与骷髅、与血淋淋的食物为伴的他。这是他十六年的过去,强大神秘的图勒首巫能赢得阿尔兰的依赖喜欢孤独的怪物少年也想要。

若时间再倒回去几年。

图勒巫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愿意随他来到这漆黑可怕的地底洞窟哪怕是习惯蛮野搏杀的图勒族人,对洞窟都满怀畏惧可东洲奢华靡丽中娇惯大的小少爷,白玉一样的阿尔兰,却真的跟他来了。

不仅来了,还心甘情愿,任由他以自己的血肉为巢。

有那么一瞬间,图勒巫师真的想把他的阿尔兰直接活生生吞食进腹他怎么敢这么纵容一个怪物

让它再也无法忍受一丝一毫与他分离的可能,让它对他的温暖与热忱痴迷得病入膏肓。

柔和的荧光下,仇薄灯忽然蹙起眉。

图勒巫师的视线自藤萝移到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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