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三更天,对于某人来说也相当久了。
乌行雪在三坊十二巷的摘星坊尾,添了一个空宅院又落了一圈结界。
一切事宜全都安顿妥当,他问身边跟前跟后的小童子“几更天了”
小童子常帮他们算时,答得熟门熟路“刚二更。”
夜其实已经有些深了,天也黑得透透的,只是离三更还有一个整时辰。
对于天宿、灵王这样的人来说,一个整时辰实在很长,够他们从最南边往北方无端海走一个来回。
乌行雪心里默算了一番,打算趁这工夫去那山里转看一眼,找找那作祟的凶匪。
他顺手在庭院里折了一根长直的树枝。
青灰枝条在他指尖转了个囫囵,就成了一柄映着月光的长剑。
他拎着剑正要出门,忽然听到坊巷间有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伴着一股阴惨惨的锈味。
乌行雪曾在魔窟里当过几百年的城主,见识过这世间无尽的东西。这种味道寻常百姓根本觉察不出,他却隔着百丈都能嗅见。
那是杀过人的人,才会有的味道。
小童子们是他变幻出来的,自然随他。很快也觉察到了异样,纷纷支棱起来,问乌行雪“大人大人,是那凶匪来了吗”
确实应该是那作祟的凶匪又来了。
乌行雪见过的邪魔不计其数,杀过的同样不计其数。这凶匪不过就是个会些奇门异术的活人。
真动起手来,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乌行雪转着剑,又问了小童子一句“方才说几更了”
小童子道“刚二更啊。”
乌行雪“哦。”
小童子们眼睛亮晶晶的,搓着手跃跃欲试“大人,要打架吗”
乌行雪想了想,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
左右还有一个时辰。
而他又正愁无事
那干脆耗一耗嘛。
他扫了一眼那群小童子,捏了捏近处的几个朝天揪揪,轻声问道“想唱戏吗”
小童子“嗯”
凶匪沿着小道在坊巷之间转绕着。
这三坊十二巷里百姓一共数千户,每一户的情况他都知道个大概。
他劫财从来不是乱劫,每次都是踩好了点认对了门才下手,算得上谨慎,否则也不会数月下来没被人揪住一根头发。
譬如今晚。
他其实早就挑选好两家了,下山的时间也是那两家人休息的时间。只要顺着小道摸过去,手脚利索点就能速战速决。
但不知怎么的
他在坊巷之间绕了好几圈,眼珠子总忍不住朝计划外的摘星坊那儿转。就好像那里藏着什么稀世财宝,冥冥之中格外吸引他。
凶匪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脚尖一转,进了摘星坊。
刚进坊口,他就看见了一户人家。
那间宅院乍看起来不算大,就坐落在摘星坊的最这头。长得倒是跟旁边几座宅院一模一样。
只是其他宅院门口的灯笼架是木质的,这家不同,这家的灯笼架鎏着一层淡金,映着月光,看起来清冷冷的,颇有一种矜贵感。
“这是什么人家连灯笼架都鎏金”凶匪在心里直犯嘀咕。
他努力在脑中搜索了一番,发现自己居然对这户没什么印象。
这就很诡异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凶匪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的脑子指使着自己“赶紧走”,但本能却让他走了几步又绕回来。
他在墙边抓心挠肺、抓耳挠腮。
好半晌,终于对自己说“我不冒险,我就先探一眼,也好有个底。”
凶匪这么想着,便攥着自己的保命符和香,悄无声息趴上了这户的墙头。
这宅院不算大,却十分精巧,是那种书生雅客会喜欢的布置小小一方院子,有花树、有一泓浮莲池,池上居然还架着一座几步能到头的石桥。
屋子倒是不多,他趴在院墙上,就能透过宽大窗棂望到屋里去。
有个一看就十分清贵的公子身着素白袍,支着头,靠在榻案上翻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