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一愣之后点头“公子怎么忘了,小小姐想向皇后娘娘学画山水,用过朝食后便入宫了。”
“进宫”不待他说完,梅长生立刻调转马头。那一刻他的表情,用狰狞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法染的请帖,根本就是调虎离山。
皇宫,过千步廊,便是紫云阁。
载着宝鸦的四人抬彩缨小轿停在阁楼外,宝鸦的女使云荆打帘子,扶小小姐下轿。
引路的小黄门低垂着头,声音轻细道“请梅小姐在阁中稍候,皇后娘娘凤驾不刻便至。”
宝鸦今日梳着双宝鸭髻,眉间点了一粒小小朱砂,身罩一件樱粉色的百蝶兔毛斗篷,伶俐可爱。她怀里斜抱着几轴阿娘私库里的澄心堂画纸,抬头望一眼三层高的朱栏雕楼,有些奇怪地问“为何不去皇后表嫂的嘤鸣宫”
那小黄门将头垂得更低,“听闻小小姐要学画水墨风景,娘娘言此地景致清幽,可堪入画。”
宝鸦环顾周遭的松梅池桥,雪趺枯梢,确实别有几分意境。
便矜娇地点点头,对那引路小宦道了声谢,与白琳姑姑和云荆、霞苇往阁里走。
“小小姐。”听到那句奶声奶气的道谢,这隶属内宫中最低贱一等的小黄门,实实愣了一下,下意识唤住这个他生平仅见的粉雕玉琢般的女童。
“嗯”梅宝鸦回头,小斗篷随之翩跹,“怎么啦”
“奴才”小黄门面上闪过矛盾。
将语未语时,一声佛谒打断他的话音,“阿弥陀佛。”
小黄门后背一僵,转头看见来者的脸,忙的低下头,默声而退。宝鸦诧异地抬头,她对娘亲这位阿叔的一双漂亮蓝眼睛印象深刻极了,脱口唤道“九姥爷你怎么来了呀”
十年剃度不入宫门的法染,时隔十年,今日入宫。
听到这声称呼,法染微笑。
他蹲下身与这天真小女平视“今日入宫讲经,从皇后娘娘处听闻你进宫来,娘娘眼下正与陛下说事,我便先来瞧瞧你。”
“正巧,”他提了提手中一只由素布包裹的食盒,目光温情,“寺里新做了斋供菓子,带给你尝尝。走吧,进阁子,外头冷。”
一行人入阁,法染环顾紫云阁四周,深邃的目光似在怀念什么,却又神态悠然,如此间主。他与白琳姑姑寒暄一语,请她着手为皇后娘娘烹水备茶。
白琳是柔嘉太皇太后旧宫人,对这位与公主殿下自小相亲的九王爷自然熟稔,诺了声。法染又邀宝鸦登阁上楼。
“那里的风景,甚好。”
宝鸦打了个小呵欠,她今日起得有些早,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法染便带她登木梯上二楼,再上三楼。
站在阁顶复道,凭栏俯瞰紫宫风光,果真一览无余。
宝鸦爬上三层楼,双腿也是果真的酸了,弯腰敲敲小腿肚。法染垂眸看着这一动一静尽是天然的小姑娘,将手中的点心盒递给她。
宝鸦知阿娘待此人亲厚,便也自来熟地道谢接过,抱在怀里解布裹打开盒子。
看到里面的冰皮糕点,小姑娘的眼神静了静,抬望法染。继而,她甜甜地哇一声“这个糕点看起来好好吃,宝鸦谢谢九姥爷,只是阿娘不许我就着冷风吃东西,我还是下去吃吧。”
说罢她欲往梯口去,法染向前一步,神情慈悲如佛“才上来,便要下去吗,为何不看风景你可知,我年少亦曾这般带你母亲登这楼,此楼虽北,可以南望。”
宝鸦的睫梢微微扑闪,前路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她伶仃仃地后退两步。
“白嬷嬷”
“她听不见的。”法染微笑注视她眉间的红朱砂,“怎么了有事可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