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柯同他对望,暗暗攥紧了衣角。
二人进入甘露殿时,外面的天已经阴了,显得天空低矮,几欲压碎远处连绵的城墙。
皇帝休整了许久,已经遮掩了病色,正襟危坐于桌案后,眼神如鹰,看着骇人,却又露出笑意。
“臣女参见陛下。”辞柯微微福身,眼睫低垂,只看着脚面绣花鞋里露出的一片薄绒。
皇帝的眼神不断打量着她,忽然道“不愧是秋儿的内亲,如今倒是出落得貌美,有几分秋儿方进宫的模样。”
他这话本意拉近君臣距离,却不知辞柯听后脸色一白,更是厌恶。
一旁的周鸿连忙拱手赔笑“臣惶恐,不知陛下亲自叫微臣来,所为何事”
“不是政事,不必拘谨。”皇帝懒洋洋后仰,将手放于膝上,“方才朕同几个皇子谈家常,忽而想到亦儿竟还不曾婚配,听闻亦儿常去周家,便想着问问周少卿的意见。”
周鸿瞠目看向皇帝,又连忙低头。
“六殿下赏识微臣,常与微臣切磋是微臣荣幸,微臣不敢有什么意见。”虽刚被寒风吹过,但话音刚毕,周鸿就已然满头细密的薄汗。
皇帝发出几声干笑“周少卿不必拘谨,朕便直说了,如今周家是你当家,长兄为父,这赐婚之事还须得过问你的意见。”
辞柯的心猛然下落。
周鸿万万没想到竟是说亲,薄汗很快便攒成汗珠,沿着脸滚落。
他虽不曾知晓叶犹清回京,但却知道辞柯苦守两年多就是在等叶犹清,如何敢答应。
“陛下,臣身份低微,官位更是上不得台面,如何敢同皇家结亲,折煞微臣了”周鸿连忙道。
他用余光看见辞柯被她自己掐白了的手心,连忙身子侧了侧,尽量挡住皇帝的视线。
皇帝则笑着打量二人反应,摇头道“如今周将军乃为国捐躯,若是周将军健在,以他官居一品的能耐如何算得低微,应正相配才是,何况朕赐婚正是以慰周将军在天之灵,不必心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不仅是皇帝,也是亦儿的父亲,若周少卿没有异议,朕便亲自书一道圣旨,赐婚于二人如何”皇帝道。
若是旁人周鸿大可拒绝,但皇帝亲自说亲,若是拒绝,便是当面拂了皇帝的面子,若皇帝一怒,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知晓辞柯脾气,若是真逼她,她怕是连寻死的事都做得出。
大殿安静,门外风声呼啸,如同怪物嘶鸣,更令人焦灼。
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臣女不愿嫁。”
一旁围观的宫人顿时屏息,无人敢去看皇帝神情,谁都不曾想到这位周家姑娘竟会这般大胆,敢公然打皇帝的脸。
皇帝面上拂过几分怒色,手抵在脸上,直直看向辞柯。
“朕问的是你兄长。”皇帝说。
“回陛下,即便兄长应下,臣女也是不愿的。”辞柯美目低垂,旁人只能看见精巧高挺的鼻梁,以及她额间落下的几缕碎发。
一旁的周鸿忙去扯辞柯的衣袖,阻止她再言语,抬头道“陛下,舍妹不懂事,您”
皇帝扬手将他话音打断,抚衣站起,他身躯硕大,这般走近时,颇有几分压制。
“怎么,是我皇家配不得”皇帝放轻了语气,听着却更令人心惊肉跳。
这话一出,众人便知道皇帝被拂了面子真的恼了,殿中一时憋闷如牢笼。
“是臣女配不得。”辞柯回答。
“那朕说你配得。”皇帝停于辞柯三步开外,负手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