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的奴仆都受过良好的训导,路上除了时不时会问问范情的身体状况外,别的什么话都不会说。
郝宿手里拎着的竹笼已经被下人拿着了,因骑在马上,身姿俊朗,那身寻常的衣服也透出几分尊贵来。仔细看过去,会发现袖口、襟口这些地方的封边呈现出淡金色,而其余的地方则晕着浅浅的蓝意。
没过多久,范府就到了,轿子一路抬进府里,直到临近范情住的院子才停下。而郝宿则是在抵达范府后就下了马,随后跟在了轿子后面。
小厮喊了一声“停”后,轿身落地,但里面的人却没有立刻出来。边上的下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每个人都低眉敛目地站在那儿,没过多久,轿帘便被一双格外好看的手掀了起来。
那只手同他的主人一样,肤色苍白,透着伶仃之态。
然而在红色衣袍的衬托下,又好似被揉皱了的花叶,不胜娇意地暴于日光下。
已是秋日,外头时不时就会吹一两股凉风,身体孱弱的小公子身上系了件同色系的披风,这会儿连兜帽也戴上了,拢住了那一头的青丝,同时也将他因为长时间的压抑而显得格外妍丽的脸挡住了大半。
只是依稀能够看见,范情的脸上似铺平了一整个春光里的朝霞。
他下了轿后,又低声咳嗽了两下。每逢发病的时候,范情的颜色看上去都要比平常更好,就连那些正常人,在他面前也要逊色十分。
但只有范家人知道,小公子越是如此,承受的痛苦就越深。
跟在范情身边的小厮名叫福寿,是范老爷特意取的名字,就是希望能够给范情带来点福气和寿命。
“公子,咱们今天在外面逛了有些时辰了,还是尽早回屋喝一碗药,再好好睡一觉吧。”
范情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长时间去做某件事,但范老爷跟范夫人也不忍心小儿子一直被困在家里,所以每个月都会让他出去玩玩。
当然,范情的玩跟普通人的玩不同,他需要一直待在轿子里,不能吹风受冻。饶是如此,也已经比一直在家里好多了,因此每到这一天,范情的兴致都会较之平时高涨一些。
范老爷和范夫人担心他们的特别照顾会刺痛范情,因此在对方面前总是一副平常心的状态。
就连范情从外面回来,他们也没有眼巴巴地等在院门口。实际上家里的小厮在范情的轿子还在拐角的时候就已经跑回家禀报他们两个人了,这会儿范老爷和范夫人又去了祠堂给先祖们烧了香,祈求他们能够保佑范情。
实际上范情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他也并不在乎什么刺痛不刺痛的。
如果说在正常人眼中,世界是多姿多彩的,那么在小公子眼里,世界就只有萧瑟的单调。高人所料不差,若不是以“情”定人,凭着范情这样的心态,早就香消玉殒了,即使范家用了昂贵的药材吊着,也活不了多久。
听到福寿的话后,范情并没有回应对方,而是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聘回来的人。他的脸极小,被兜帽拢着,衬得更为雪白,唇由于时不时抿着的缘故,显得格外的嫣红。
视线在捕捉到郝宿以后,身上的热量又是一阵上涌。
小公子拢了拢自己的披风,朝郝宿轻轻开口“你过来,陪我一起。”
他开始应该是想要叫郝宿的名字,但不知道为什么嘴张了张,最后没有喊出来。范情说话的时候几乎恨不得只向郝宿露出一双眼睛来,然而那双眼睛里亦是充满了水光,潋滟非常,不像是发号施令的富家公子,倒像是在勾着人似的,眼尾亦是颤颤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