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门口换鞋,“傅雨旸在书云那里,我怕他和堰桥那个爸爸动手”
换好鞋的人,匆匆抬手去移门,出门的神色。
不防地被周学采喊住,爸爸说了什么,小音没听清,回头,听爸爸再道,“我陪你去。”
“为什么”
“”爸爸没言声,只跟着换鞋。
“爸爸,为什么”直到父女俩一起在亮月下往外走,小音依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哪能开车。”
“我可以打车去。”小音拆穿爸爸。
周学采却还是往巷子里走,“昨晚,你妈说,你阿婆没由人安排命运,到了我,我也没由你阿婆安排,再到你,我更安排不了谁。”
“爸爸”周学采的脚步很轻很快,直直向前。周和音赶也赶不上的节奏。
走在前头的父亲,始终没有回头,“你说得对,再怎么,也没有父债子偿一说。不然,我哪天犯了错,那些人来对付我的女儿,那才是最不该的口业。”
周和音心上一恸,奋力地追上爸爸的脚步。
与他并肩一齐走的时候,周学采恍然,原来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再也不是追着他后头,小鸭子脚步,哒哒地,即便握着爸爸的手,也因为爸爸手掌太大,只能一只手握住爸爸一只手指。
任何时候,小音对父母的爱与感怀都是,“爸爸,你和妈妈,是我生来就有的一笔财富。”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这笔无形的财富,注定是人世间,难平衡的一种落差乃至差距。
周和音和爸爸赶到书云住处,正巧晚上八点刚过一些,院墙的西门没有关,周家父女俩径直进来。
堂屋里,傅雨旸与那个宋春桃,北南两面对坐。
方桌当中搁着傅雨旸的手机,通话录音正是下午宋春桃打给他时说的,信息量有三点
一,宋春桃承认了多年对妻子有言语及身体上的暴力,包括性暴力;
二,揣测傅雨旸的用意,想要堰桥这个半子,顺带着敲诈勒索;
三,攻讦傅雨旸的父亲,认为书云是傅缙芳不正当的私生女。
与傅雨旸一块过来的男人,是傅的个人律师。谢某人提醒老傅,这录音做不得证据哦。
傅雨旸在坐北朝南的位置上,佯装,啊,这样啊,好可惜。“但不要紧,我只是工作习惯,每一笔通话都得存下来听而已,不作证据也无妨,我只要我们堰桥小子听到就行了。”
“是不是,堰桥”
宋堰桥站离这处风波最远处,他不看他的亲生父亲,更不看这样高高在上冷漠倨傲的傅雨旸。
傅雨旸任由录音放完,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块,撑扶住自己的太阳穴,缓缓,他重新启口,道出的话,显然是冷静组织过的,丝毫不在乎门口周学采也过来了,“堰桥,那天我话重了,我和你道歉,我答应小音的,要做到。但你答应我的,也得做到,你比我幸运,起码二十出头就看清自己父亲的真面目,而不是等我这个年纪,男人过了三十,世界观比城池都坚固,很难打破的,偏我动用昂贵的雇佣费用,最后得到了我父亲多年冷落家庭的真相。”
“人性很浅薄。浅薄到,差劲跟差劲比起来,哦,原来我还不是最差的,顿时心里就舒坦些了。是的,我们的父亲比较起来,显然,堰桥,你的父亲差劲些。他朝自己微时相恋相守的妻子动手了,因为自己人到中年的窘迫不如意,因为缺钱缺生活的动力,因为他拿日子没办法,拿别人没办法,只能发难他最亲近的人,言语、拳头、乃至性”
“别说了”迟迟沉默的儿子突然暴躁起来,脖子上青筋可见。
傅雨旸没如他愿,继续道,“这些年,你但凡留心点,也该察觉父母的裂缝的。”
为人子过来人的经验,他笃定堰桥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正如他的父母,傅雨旸多次劝过母亲,不行分开罢,是母亲自己舍不得,妄念一般地痴守了一具躯体一辈子。
唯一的真相就是,堰桥知道,只是没意识到这么严重,任何一个孩子都惧怕父母的分崩离析,怕家庭的瓦解。
可是,他们不知道,孩子给予的勇气,才是一个母亲裂缝里最大的生机。
只要你看过一颗种子能顶开一块巨石,你就会相信。